第6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鍾應安靜看他,「我應該覺得您冷漠嗎?」

  弗利斯手撐著臉頰,狀似天真的幫他分析說道:「作為我祖父恩人的子孫,我沒有給他們金錢回報,沒有幫助他們渡過難關,還設下陰謀詭計,讓他們姐弟撕破臉皮,應該是惡人中的惡人了吧。」

  他說的不錯。

  知恩不圖報,反而以怨報德,挑起恩人後代的矛盾,簡直十足惡人。

  然而,鍾應想到一千萬歐就能引得親姐弟分崩離析,只覺得惋惜惆悵。

  「你做的事情,談不上陰險。」

  他的聲音低沉,為犧牲的楚先生哀傷,又為楚先生後代的不爭氣嘆息。

  「因為楚先生為您祖父所做的事情,並不是為了得到報答。『善欲人見,不是真善;惡恐人知,便是大惡』。他是大善人,您是假惡人。」

  鍾應抬眸看他,視線澄澈清明,「您想看清楚先生後代是什麼樣的人,想看清我是什麼樣的人,都和楚先生無關。」

  「所以,您能不能告訴我,那把雌蕊琵琶又在哪兒?」

  弗利斯沒有見過這麼清醒的人。

  他步步設套,想聽鍾應指責他或者順從他,卻只得到了直白的問話。

  他突然意識到,眼前的人想要的是琵琶,而不是什麼血緣傳承人。

  楚先生的後代是善是惡,都與鍾應的堅持毫無關係。

  鍾應的清醒令弗利斯感到讚嘆,頓時覺得自己好像又輸了。

  「我不會告訴你雌蕊琵琶在哪兒。」

  他皺著眉,直接拒絕了鍾應的要求。

  弗利斯伸展了手臂,說的話意味深長,「他們早晚會把雌蕊琵琶也拿出來賣掉,到時候你等著我的好消息就行。」

  說著,他站了起來,順著寬敞的圖書館,走到了最近的書架。

  上面叢書列排,齊齊整整,漂亮的印刷體字母,展現著錯落有致的美感。

  那裡面有一長排的白底黑字側書封,恰好擺放在最合適最顯眼的位置,寫著德語的書名。

  弗利斯抬手抽出一本,薄薄的一層,卻濃縮了一個人生命的最後時刻。

  「不過,我想把它送給你,我的朋友。」

  鍾應接了過來,手上的書籍擁有白色的封皮,黑色的德語。

  它叫《紀念》,作者的名字叫做邁德維茨。

  「這是您祖父的作品?」鍾應問道。

  弗利斯懷念的看它,「是的,如你所見。它是我祖父撰寫的自傳,寫了他在集中營三年的所有見聞和思考,但很遺憾,你只能在我的圖書館見到它。」

  「祖父創作了它,記錄了楚先生的故事,期望更多的人和他一起悼念。悼念一位不被記錄又偉大的中國人。」

  「然而你知道嗎,這本書還沒面世,就被出版商告知:歐洲大陸,不需要中國的彌賽亞。」

  猶太人回歸了平靜生活。

  世界各地的出版商、電影人,都期望著這些遭受苦難的民族,多說一些關於悲慘、關於良心的偉大故事。

  弗利斯看著那本白色自傳,覺得可笑又諷刺。

  「他們想要德國人的良心,想要猶太人的悲慘,想要屠殺猶太人的德國人和拯救猶太人的德國人,退而求其次,西班牙人、法國人、美國人或者無國籍人士都可以,但是,不要偉大的中國人。」

  一本自傳,遭遇了拒絕。

  直到邁德維茨成為富商,能夠自己出版《紀念》的時候,竟遭遇了更加強硬的對待。

  書籍必須下架,商會和他談話。

  就連合作的官方機構都會派出身份斐然的官員,勸告他:邁德維茨,為什麼你不寫一個黑髮黑眼的美國人?

  一個沒有官方記錄的中國人,他很有可能是美籍亞裔!

  弗利斯帶著笑意的講述陳年舊事,「後來,祖父將它們收藏了起來,遺憾的告訴我——」

  「毛特豪森集中營在奧地利獲得了解放,可惜種族歧視的隔離牆,依然矗立在人們的眼睛裡、語言裡、靈魂里。」

  他凝視鍾應,認真說道:「你很幸運,能夠見到拯救了祖父的彌賽亞。如果你能好好看完這本書,一定會有所收穫。」

  「我也很幸運。」

  弗利斯抬手點了點白底黑字的側封,懷念的說道:

  「至少,今晚做夢的時候,我會告訴祖父:『是的,我現在能確定的告訴您,您認識的那位先生,叫做楚書銘』。」

  能夠好好對話聊天的弗利斯,顯然是一位不錯的朋友。

  鍾應拿著那本書,直到回去酒店,都覺得雙手沉重,負擔著幾十年回憶的重量。

  樊成雲還沒有回來,也許還在跟兩大樂團商量紀念音樂會的事情。

  鍾應走到了酒店桌邊,終於翻開那本不厚的自傳。

  潔白的扉頁清晰印刷著作者的寄語——

  「我在這裡講述、紀念一位可能叫做『Schosummy』的中國人。」

  「他是我永生銘記的彌賽亞。」

  第24章

  邁德維茨的德語, 鍾應閱讀得十分的磕磕絆絆。

  也許是年代久遠,也許是沒有專業的編輯為其糾正。

  不少語句帶有難以簡單領悟的生僻詞彙,所以他看得格外慢。

  正如每一位作者撰寫的自傳, 邁德維茨講述了自己無憂無慮的童年, 還有他由衷期待的維也納音樂會。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