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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應了周俊彤的等待,「這幅畫最後一次出現在中國的記錄,是1937年。當時遺音雅社首演轟動清泠湖,《樂報》特地為他們撰寫過專題報導,配用的照片就是遺音雅社成員,坐在這張清代臨摹的《千里江山圖》前,進行演奏。」

  他聲音溫柔,闡述事實,「它本是沈家的藏品,和十弦雅韻一起失蹤於1942年。既然琴是貝盧偷走的,我不信這畫還能是沈先生送的。」

  周俊彤聽完,表情震驚瞭然。

  她還沒說什麼,身邊的助理竟怒不可遏,為貝盧發聲!

  「在你們父母都還沒出生的時候,貝盧先生和沈聆已經是海洋無法隔絕的好朋友。如果不是他對沈先生情深義重,這座博物館根本不會存放這張毫無價值的臨摹畫!」

  助理趾高氣揚,教訓著鍾應,「要知道,貝盧家族從十二世紀起,就是王國尊貴的公爵,他擁有的財富可以輕易買下《千里江山圖》的真品,還需要去偷?」

  鍾應嗤笑一聲,回答道:「我也想知道,貝盧那麼有錢,為什麼還要偷。」

  面前的年輕人過於頑固,助理氣得眉毛倒豎。

  「你真是沒有一點兒感恩之心。」

  說著他情緒激動的指使周俊彤,「快點詳細的告訴他,貝盧先生買回了多少,被中國人自己賣掉的中國文物!」

  第11章

  經歷過戰亂的國家,文物的流失難免伴隨著犯罪分子的偷盜走私,還有收藏者圖謀金錢的出售。

  可助理直接將所有來自拍賣行的中國文物,歸為中國人自己賣掉的,周俊彤有些難以接受。

  但是,她現在的身份是解說,周圍來來往往眾多參觀者,她想儘量避免鍾應和助理大庭廣眾下發生衝突。

  於是,周俊彤掙扎片刻,繞開《千里江山圖》往前走了幾步,特地挑選了一件來源清楚的青銅器,繼續說道:

  「這隻筆筒是貝盧先生於1953年在拍賣行購回,應當是宋代鑄造的一批簡單青銅器。它使用痕跡較重,根據博物館記載,原主是國內落魄世家子弟,迫於生計,將筆筒、筆洗、筆架等成套宋代青銅器一同出售,用以抵債。」

  可惜,周俊彤還沒能為這件古董做詳細介紹,鍾應發出了嘆息。

  「我見過它。」

  他的語氣肯定,盯著筆筒上粗糙的篆書「靜」字,不肯挪開視線。

  鍾應說:「這隻筆筒,是沈先生從小用到大的物品。沈家家境殷實,這樣的古董數不勝數。在1938年《書齋》雜誌的報導上,沈先生曾提筆揮毫,贈《書齋》『以文會友』四字。」

  「雜誌的配圖上,沈先生正好與這隻『靜』刻款筆筒一同入鏡。」

  「這怎麼可能?」

  這回周俊彤沒法克制她的驚訝了。

  她趕緊靠近展櫃,認真端詳那隻自己見過無數遍的筆筒。

  「我知道上面刻的是篆書『靜』字,但我從不知道這隻筆筒和沈先生有關係!」

  鍾應理解她的錯愕,甚至理解博物館為什麼會有類似「落魄世家出售抵債」的詳細記錄。

  「這很正常。」他無奈笑道,「難道要貝盧告訴你們——」

  「沈先生不捨得他的離開,所以把從小用到大的筆筒、筆洗、筆架,一起贈予好友了嗎?」

  相同的說法,用過一次就不新鮮了。

  文人慣用的筆筒,可不是《千里江山圖》臨摹畫那麼珍貴的東西。

  如果貝盧真的敢這麼說,任何一個翻開博物館記錄的工作人員,都會覺得沈先生奇奇怪怪,物品來源可疑,絕不會認為這是中國人表達友誼的獨特方式。

  鍾應垂眸看向展櫃裡無數的文物,一件一件的安靜看過去。

  玻璃窗里的介紹標籤,有著貝盧博物館的特色——

  每一張介紹必然會寫「貝盧於某時某地如何取得」,給這些展覽品增加真實性與合法性。

  周俊彤追著他的腳步,忐忑不安的低聲問道:「鍾先生,其他的展品是不是……」

  鍾應懂周俊彤的意思。

  其他的文物是不是來歷也不乾淨,貝盧是不是全在說謊。

  他看著玻璃後熟悉的中國文物,不敢立刻回答,更無法完全確認。

  但鍾應終於知道,為什麼師父數次來到這座博物館參觀十弦琴,都不曾帶他。

  因為五年前,他年歲尚小,又清楚沈家大部分藏品特徵。

  他站在這裡,一定會發出小孩子天真可怕的疑問:「為什麼沈先生的東西,會保管在貝盧的博物館裡?」

  打草驚蛇。

  鍾應慢慢走完了整個中國廳。

  已經送回了113件文物的展廳,依然可以見到大量熟悉的藏品。

  由於它們價值不夠高、國內有同款等等原因,並不在師父向貝盧要求帶回中國的清單上。

  可是,這並不妨礙鍾應清楚其中一部分藏品的來源。

  本該被人領著參觀的鐘應,成為了新的解說人。

  他回到看過一遍的展櫃前,指向裡面安靜擺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藏品。

  ——唐代崔氏白瓷盤,貝盧於1967年在法國拍賣行購回。

  「這些白瓷盤,沈家也有一模一樣的收藏記錄。它們通體類銀,瓷釉勝雪,足底均刻有草書『崔』字,是沈家代代傳下來的唐代邢窯白瓷珍品。可惜1942年後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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