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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弦琴。」計劃失敗的鐘應,不介意閒聊,「就是那張貝盧說送給我師父的唐代古琴。」

  厲勁秋想起來了。

  周俊彤哭得泣不成聲,確實說過什麼唐代十弦琴的事情。

  記性不好的作曲家,找回了當時漫不經心的信息碎片,他伸手撐著沙發,姿勢懶散的理順思緒,總算抓住了問題關鍵。

  「貝盧都送給你師父了,你還騙什麼騙?」

  「因為他送的是假琴。」鍾應長嘆一聲,「我剛才就要拿走真的了。」

  他沒有一句抱怨,厲勁秋卻充滿了負罪感。

  仿佛「就要拿走真的了」等同於「都怪你多嘴多舌導致沒能成功」。

  沒有手機的厲勁秋,痛苦的靠在沙發里,心中充滿抗拒和掙扎。

  從理性來講,鍾應承認自己要拿走別人的東西,乾的是壞事,他揭穿對方是為貝盧除害。

  從感性來講……他還真的有點兒愧疚。

  不就是一張琴?貝盧反正都同意送給樊大師了,送張假的算什麼朋友,就該送真貨。

  既然如此,鍾應作為樊大師唯一徒弟,過來幫忙拿琴也是合情合理。

  厲勁秋突然就說服了自己。

  他視線掃過鍾應,那位年輕人始終站在窗邊,盯著庭院湖泊里樹葉飄零,百無聊賴。

  果然,沒有手機,大家一樣的難熬。

  於是,他站起來走到門邊,敲了敲緊閉的大門內側。

  「喂,如果貝盧先生不希望生日音樂會出任何問題的話,最好把我放出去。」

  很快,那邊的保鏢給了回復。

  「多梅尼克先生說,《金色鐘聲》排練非常完美,即使您不在,生日音樂會也會順利舉辦。」

  厲勁秋微眯著眼睛,意識到狡猾的鋼琴家,已經趁機把他給拋棄了。

  他揚聲追問:「那鍾應呢,他可是獨奏樂器的演奏者!生日音樂會沒他可不行。」

  保鏢回答得更果斷了,「多梅尼克先生說,鍾應是天才,不需要彩排,直接上台表演就可以。當然,如果他還願意表演的話。」

  好傢夥,一次賣倆!

  聽這意思,多梅尼克不僅拋棄作曲人,還拋棄協奏曲主角,說不定還會冠冕堂皇的把協奏曲改成鋼琴協奏或者奏鳴曲,滿足自己胡亂改曲、鋼琴喧賓奪主的嗜好。

  厲勁秋一想到自己的古琴協奏曲可能會變成鋼琴奏鳴曲,頓時覺得多梅尼克喪盡天良、其心可誅。

  就憑他在會客廳誇張的演技、刻意的呼喚,厲勁秋都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這老傢伙,肯定仗著自己和貝盧四十年情誼,反覆強調自己毫不知情,純屬無辜,也是被十八歲的鐘應騙了!

  他微眯視線,為自己的《金色鐘聲》輾轉反側、坐立不安,終於放過保鏢,徑直走到窗邊找鍾應求證。

  「你和多梅尼克一起騙的貝盧,對不對?」

  厲勁秋非常肯定,「也只有多梅尼克這個狡猾的傢伙,能夠騙過貝盧還全身而退,還連累我被關起來。」

  他語氣里滿懷失去手機的痛苦,還有對多梅尼克的譴責。

  「這太不公平了!」

  鍾應轉眼看他,覺得厲勁秋脾氣極好理解。

  他焦躁不安得像個小孩,即使站在窗邊也靜不下心,皺眉抱怨的時候還拿手指敲擊窗戶,做出手機重度依賴症的發病手勢。

  鍾應對他最後一點點說真話的埋怨,都在玻璃窗咚咚咚的敲擊里變成無奈。

  「多梅尼克能夠把我帶進來,我已經非常感謝他了,沒有打算要他和我同甘共苦。」

  厲勁秋詫異於他的寬容,提醒般指了指自己,「那你打算跟我同甘共苦?」

  鍾應笑著看他,「又不是我想的。」

  明明是貝盧被害妄想症,連厲勁秋都不放過,害得這位坐立不安的作曲家持續的坐立不安。

  兩位不算特別熟悉的音樂人,在寬敞套房度過了不怎麼愉快的下午。

  貝盧莊園送進來的晚餐豐盛,可以給予他們除了自由之外全部幫助。

  他們在客廳看庭院湖泊,觀賞夕陽西下。

  房間長久的保持著安靜,直到夜幕降臨。

  厲勁秋沒有手機,沒有音樂,房間連個會發出噪音的電視都沒有,他覺得自己快要發瘋。

  可他的獄友鍾應,總是可以平靜的坐在窗邊,似乎眺望那座景色單一的庭院都能渡過漫長人生。

  這不可思議了,他無法想像鍾應平時過的什麼生活。

  終於,在路燈都能照亮庭院,散發出溫柔輝光的時候,厲勁秋的忍耐到達了極限。

  「能聊聊嗎?」他問。

  鍾應隨時都能從思考中回神,轉頭看他,「聊什麼?」

  「隨便什麼,你要能唱歌,你唱首歌給我聽也行!」

  厲勁秋任性得一塌糊塗,非常受不了安靜無聲的禁閉。

  於是,閒來無事的鐘應想了想,抬起雙手,懸於身前。

  他如同彈奏古琴一般,指尖虛空按下了不存在的琴弦,演奏手法嫻熟又流暢地撥弄起並不存在的弦線。

  厲勁秋驚呆了。

  他也算是看過默劇、有極高藝術素養的作曲人,還沒見過鍾應這種虛空彈琴的手法!

  「你這是做什麼?」厲勁秋難以置信。

  鍾應一邊彈奏,一邊說道:「我在學陶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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