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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定會成為熱議新聞,他們卻一點兒都沒聽說過!
氣氛忽然變得尷尬,如果這琴的來源都存在疑問,那麼它的真假就更加令人深思了。
在場眾人頭暈腦脹,耳鳴目眩,盯著古琴的視線都充滿懷疑。
卻又礙於斯坦福的面子,不敢直言。
然而,他們不說什麼,斯坦福也氣急了!
他指著鍾應說:「你這個傢伙不知好歹,如此揣度貝盧先生的善心,看來這裡根本不是適合文物保管的地方,我要重新評估這次的捐贈了。」
斯坦福不是普通的代理,他不止是來替哈里森.貝盧捐贈,更是考察清泠湖博物館收藏條件的專家。
別說十弦琴,就連那112件捐贈文物,哪怕進了清泠湖博物館,他也有權送回義大利!
可惜,他的威脅,鍾應不為所動,還看向師父。
樊成雲一臉無奈,慈祥笑道:「重新評估?難道你要告訴貝盧,他不僅沒有找回摯友沈先生的琴,還被造假者騙了幾百萬,蒙在鼓裡十四年。所以你為了他的名譽,決定把這些文物全都送回去?」
「樊大師……」
斯坦福仿佛要解釋,但又覺得自己進退兩難。
琴留下,他們懷疑是假的。
琴送走,更坐實了琴是仿品,欲蓋彌彰。
幸好,樊成雲善解人意,提出了建議。
「這樣吧。為了我和貝盧之間的友誼,我還是要請余館長協調一下專業檢測儀器,鑑定鑑定這張烏木琴的年份。」
「你放心,我們最好瞞著貝盧做這件事,不要告訴他。我可憐的老朋友,一定也是被人蒙蔽了,如果他知道自己收藏了十四年的摯友古琴,只是一張仿製品,肯定會悲痛欲絕。這對他身體可不太好。」
哈里森.貝盧九十六高齡,受不住這樣的大悲大慟。
斯坦福就算要說什麼,考慮到自己僱主的身體狀況,也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同意了樊成雲的建議。
樊成雲善良體貼,卻無人讚美。
他們都被眼前的假琴震得心存疑慮,恨不得馬上把琴從頭到尾拆了檢測,看看它到底是哪個年份的假貨!
鍾應沉默的提起自己的琴箱,不再看那張假琴一眼。
師徒兩人並肩走出會議室,沒有任何人挽留阻攔。
他們走出沒多遠,就聽到身後的呼喚。
「樊大師!鍾先生!」
周俊彤追了上來,比任何時候都要焦急。
「我、我會儘快聯繫我的老師,而且在結束展覽之後,回一趟貝盧博物館。那張琴、那張琴……」
她聲音急切,甚至打結,神情比她聽到鍾應詆毀貝盧更加震驚詫異。
「我一定會再次確認它的修復記錄。但是……」
鍾應見她猶猶豫豫,仍是耐心的等待她的提問。
終於,尊敬貝盧的年輕修復師,謹慎的問道:「鍾先生,你之前說貝盧先生趁人之危,偷走了十弦琴,還編造了他和沈聆的友誼故事……那個故事,真是假的嗎?」
這個問題仿佛觸及了她多年的信仰。
她詢問時甚至不敢聲音太大,免得驚擾了上空盤旋的幽魂。
鍾應一向堅定,這時候卻不忍心給一個簡單的回答。
因為她眼眶泛紅,似乎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就會難過得哭出聲來。
「沈先生已經去世很多年了,貝盧編的故事真真假假又有什麼意義,關鍵在於——」
鍾應平靜說道,「這琴不是真的。」
周俊彤呆愣的站在原地,鍾應提著琴箱和樊成雲快步走出博物館。
他們坐上等候已久的車輛,門剛關,就聽到樊成雲低沉的叮囑司機,「回樊林,我們得再查查沈先生的日記書信,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一轉頭,他盯著鍾應算起帳來,「你把日記的事情,告訴了貝盧的文物修復師?」
「師父,那個周俊彤真的相信貝盧編造的故事,也確實喜歡文物。」
鍾應言辭懇切,「我不希望這樣的好人,一直尊敬一個可恥的小偷。而且……她知道這琴是假的以後,看起來好像很傷心。」
樊成雲猶豫許久,最終沒有批評鍾應的冒失。
他閉上眼依靠在車座上,無比疲憊。
「何止是她。」
樊成雲聲音宛如喟嘆,「多少人都為了這琴傷心至死,難以瞑目。」
車輛在喧囂城市裡穿行,遠離了市中心的繁華,漸漸開往僻靜處,最後停在一片寬敞院落前。大門懸掛著復古牌匾,寫著「樊林」二字。
鍾應跟隨樊成雲,徑直走進了樊林北側的琴館。
充沛的陽光隨著他們照入內堂,裡面整齊擺放著無數樂器。
古琴、琵琶、二胡、編鐘、十三弦築,皆是琴館原主林望歸,用了大半輩子的時間所制的作品。
琴館正中央的位置,擺放著簡單供桌。
一張鑲框的彩色遺像掛在牆上。
樊成雲走進去,點燃一柱清香,端正的插在香爐里。
「望歸,雅韻還是沒能回來,你得再等等。」
可惜,彩色遺像上的故人,已經無法笑著回答他。
鍾應沉默的放下琴箱,取出樸素的秋思,放回原來的位置,與室內端正擺放的另外四張琴並成一列。
接著,他轉身走到投影儀前,打開了保存的日記掃描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