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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安豐胡同才是我的家呢。」

  溫香軟玉窩在懷裡,慕月笙由衷的踏實,下頜壓在她肩頭,細細蹭了蹭,低喃道,

  「以後國公府才是你的家。我已著人修繕國公府,咱們大婚後便住在裡頭,與慕府隔著一堵牆,你除去給母親請安,其餘皆在國公府內,與長房二房皆不相搭,她們和善你去應酬幾句,不聰明你便不搭理,國公府是你的天下,任你自在。」

  崔沁曉得慕月笙的國公府便在慕府隔壁,只因他一直住在慕家,國公府一直空著,這一回二人能在國公府大婚,倒也極好。

  她窩在他心口沒吭聲,身子往他懷裡蜷縮著,打著哈欠道,「我乏了....」

  簪子被她蹭歪,髮髻松松垮垮,青絲瀉下一大半,

  慕月笙將她小臉從秀髮里剝出,指腹捏了捏她的耳垂,不情不願道,

  「窩在我懷裡說乏,是想我伺候你睡?崔沁,你要我無名無分跟你多久?」

  崔沁閉著眼笑得雙肩輕顫,不知是情濃所至,抑或是迷迷糊糊睏倦不堪,隔著薄薄的面料,往他胸口那處輕輕咬了咬,用氣音說著,

  「你不是要當我入幕之賓麼?」

  前所未有的俏皮。

  顫..粟席捲全身。

  慕月笙的心猛然間被攫住,喉嚨頓時又躁又癢,高大的身子就這般僵硬地跟烙鐵似的,忍得很是痛苦,深邃的眸如同沸水滾過,艱澀又深沉地狠狠地用目光凌遲著她,吁吁許久,方才回過神來,悶聲輕哼,

  「傻丫頭,我是人,不是神,你別挑釁我....」

  他無奈地嘆息一聲,將崔沁抱起來送上珠簾後的軟塌,將嬌軟的身子放在被褥里,又給她掖了掖被褥,覆上手蓋住她濕漉漉的眼神,

  「你睡,等你睡好我就走。」

  崔沁聞言登時掀開被褥爬了起來,神色緊張,「你要去哪裡?」

  慕月笙按住她激動的手腕,低笑安撫,「城中不太平,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就在原先那宅子,離這不遠,走幾步便到,那裡有我的人,你放心,待你明日醒來,我定在你身邊。」

  總是沒日沒夜這般熬。

  崔沁心疼到了極處,反手握住他,將那布滿老繭的手掌揉在手心,摩挲片刻,便知又添了不少新痕,淚水簌簌撲下,

  「四海萬民,朝野紛爭,何時是個盡頭,你常言道待這裡事畢,便如何如何,實則永無止境,萬事紛紛擾擾,皆在於你的心,你停下腳步的時候,處處皆是風景,你馬不停蹄往前,風景永遠在前方,或許待你闔眼那刻,才恍覺你所追求的堪堪就在眼前......」

  慕月笙神色微頓,一貫清明的眸眼竟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沒料到,他的沁丫頭竟能說出這樣一番真知灼見。

  窗外,下弦月悄悄掛在樹梢,透過簌簌作響的樹影,漏下些許瑩光,斑駁點點如霜似雪,蕭肅的秋風輕輕叩動窗欞,將慕月笙心緒拉回。

  他緩緩一笑,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那你留我睡麼?能給我名分麼?肯簽婚書麼?」

  一連三問,終是耗盡崔沁耐心,她玉腿一抬,三兩腳將他踹開。

  慕月笙捉住她的足,往被褥里一放,目色融融,

  「傻丫頭,我剛回來,得布置一些事,清晨定歸,屆時再陪你睡。」

  崔沁背過身去不理會他。

  慕月笙悄聲離開。

  崔沁負氣埋入被褥,身子蜷縮成一盤蝸牛,悶了一會兒,又供著嬌軀從被褥里爬出來,目光落在那桌案上,她躡手躡腳爬了起來,披上外衫碎步往桌案走去,那婚書已被慕月笙拿走,只留下那幅畫。

  崔沁喜滋滋將畫捧起,正待細看,餘光瞥見地面似有一攤斑斑點點的痕跡。

  她頓覺不對勁,信手將畫放下,把圈椅給挪開少許,蹲了下去,借著光芒看清那是一攤黑乎乎的血。

  眉心頓時籠到一處,一股極致的不安湧上心頭。

  崔沁裹緊外衫,匆匆合上衣襟,衝出幾步迎面喝了幾口寒風,復又折回來將掛在衣架上的披風給扯下來,邊跑邊往身上裹,顧不上換鞋,隨意踩著軟底的繡花鞋沿著長廊往外奔去。

  冰冷刺骨地往腳心鑽,她心如同在針尖上滾過,

  難怪不肯留下來。

  原來是受了傷!

  崔沁腳底生風般飛快往外掠去。

  府內的婆子丫頭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崔沁翩翩如蝶,纖瘦的身影在燈火下穿梭,徑直奔出府門口,倚著門框朝外眺望。

  碩大的羊角宮燈映出她眸底的驚懼。

  視線被光芒與黑暗交織,她拼命追尋他的身影。

  崔府緊鄰施宅,今日施家壽宴,客人絡繹不絕,再加之夫子廟今日有廟會,少男少女偕行,幼童稚兒嬉戲,府外大街依然人來人往。

  羊角宮燈在長街外的樹影下勾出一條光帶。

  慕月笙秀挺的身影就這般沒入人流里。

  崔沁裹著披風大步往前追。

  金陵人煙繁盛,富庶居多,哪怕是夜深,城中喧鬧不絕。巷子拐角處的茶棚里還聚著趕車的車夫,三兩個婆子簇擁著晚歸的主人回府,些許頑童從後門溜出竄入人海里,那管事的丫頭氣得跺腳,被戲的如同猴兒般在人影穿梭,還有愛走門串戶的婆子,手裡捏著些瓜果,說說笑笑,盈盈而去。

  濃濃的煙火氣掩蓋不住他一身的孤寂,他鶴立雞群般,逆風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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