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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娘子!」

  崔沁迎面瞧見他,忽的想起還欠了他一幅小楷,頓覺慚愧,

  「抱歉,李公子,這兩日我被一樁事給耽擱了,你的小楷還不曾寫,可否再容我兩日。」

  李涵江爽朗一笑,朝她躬身施禮,「無妨無妨,娘子累了半月,歇息幾日是正理。」又見崔沁主僕是出門的打扮,關切問道,

  「崔娘子這是打算去哪裡?」

  「我們準備去夫子廟閒逛。」崔沁不欲多言,

  「正好,我也要去夫子廟取一道典冊,不若護送娘子隨行。」李涵江也是好意,怕崔沁誤會他又解釋道,

  「說來有一事還真被娘子料中,近來西南蠻夷有異動,雖是離我們金陵甚遠,可覆巢之下無完卵,每當這樣的關口便有賊人趁勢作亂,你一女子孤身在外,還是仔細些好。」

  「西南出事了?」崔沁也十分意外,

  李涵江見她面露凝重,又擺擺手,失笑道,「你莫要操心,這西南蠻夷隔山差五便鬧上一遭,成不了事。」

  崔沁正待說什麼,倏忽瞧見一道久違的身影從對面小巷大步走來,人還沒走近,冷聲先傳了來,

  「妹妹去何處,我來送你。」

  慕月笙帶著面具,崔沁瞧不清他的表情,對著那張臉實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見李涵江滿臉愣神,遂介紹道,

  「李公子,這位是我族兄,隨我一道來金陵打點些生意。」

  李涵江也隨了施穎的性子,十分熱忱,對著慕月笙便是行了一禮,

  「原來是崔娘子的兄長,兄長好!」

  慕月笙臉色直接黑了,寒聲咬牙道,「誰是你兄長?」

  李涵江頓覺失言,俊臉微紅,尷尬須臾,又慨然一笑,「失言失言,崔公子好。」

  也不知道怎麼的,這位崔公子迎面而來一股肅殺之氣,令他汗毛豎起,仿佛在何處遇見過這人,可細細在腦海里思索一番,實在是想不起來。

  以至於一時失了方寸。

  李涵江見崔沁有人看護,自然放心,復又朝崔沁作了一揖方上馬離去。

  慕月笙的視線落在崔沁身上,崔沁今日穿了件淡粉色的香雲紗,襯得肌膚白皙瑩潤,不過半月不見,她氣色倒是好了許多,瞧著人也豐盈不少。

  果然離開他的桎梏,她很是開懷。

  慕月笙心頭湧上些許複雜情緒,淡聲覷她道,「我來是有事尋你。」

  崔沁知慕月笙不會隨意誆人,定是真有事,便迎著他入了廳堂內。

  桌上還有六爺在時燒的碧螺春,茶壺略有餘溫,這個時節,喝上一壺涼茶反倒是舒坦,崔沁親自倒了一杯茶予他,淡聲問,「何事。」

  慕月笙擒著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已涼,茶葉泛黃沉在杯底,水澤暈黃清透,

  崔沁注意他神色,心想他堂堂國公,來她這被灌了一壺冷茶,確實失禮,遂起身,「我去給你煮一壺茶....」

  「不必了....」慕月笙將茶杯放下,抬眸看她。

  以往他來見她,總要將面具摘下,今日卻不曾。

  崔沁對著那張生硬的臉,倒是從容,還是遣了雲碧去隔壁耳房沏茶,再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慕月笙從袖下掏出一畫卷,遞給她,「我無意中在江都一罪戶家裡抄出這幅畫,瞧著畫風像是你爹爹所作。」

  崔沁驚呆了,不可置信盯著他。

  還真是他!

  目光挪向那幅《垂釣寒江》的畫軸,愣了半晌,方才急切又小心地將畫卷給攤開。

  熟悉的畫風撲面而來。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猶然記得,爹爹回京後,她見他萎靡不頓,咳血不止,數次強求他畫上幾幅畫,或許能一展胸臆,紓解苦悶,卻被爹爹拒絕,爹爹說他此生不會再作畫。

  而眼前這幅《垂釣寒江》是他爹爹的封筆之作,臨終絕唱。

  當初從六爺口中得知此事,她如鯁在懷,心裡念叨著有朝一日得把畫贖回來才好。

  崔沁抱著畫軸泣不成聲。

  「謝謝你.....」

  他總是處處幫她,叫她如何承受得起。

  這幅畫回到她手中,就仿佛是遺落他鄉的明珠,終得回巢,彌足珍貴。

  餘光掠過他手掌。

  男人的手指修長又粗糙,記憶里他手雖有繭,卻也不曾這般暗黃,似飽經風霜一般。

  半月不見,他做了什麼?

  淚珠在她長睫打顫,她痴痴盯著那搭在桌案上的手,隨意慵懶,終是半個字沒問出來。

  將他「攆」出去,如今又裝作關心,算什麼?

  是她執意離開他,就算有旁的情緒,也該悄悄收起。

  落日餘暉如毯,鋪了一室柔光。

  崔沁漸漸收起哽咽,抬袖將淚痕擦乾,揚笑看他,「辛苦你幫了我大忙,你在外多注意身子,安虞為上。」

  一聲簡單的關懷,裹挾千言萬語,輾轉入耳,似酒釀,越釀越醇。

  慕月笙舌尖抵著苦澀,抬手緩緩將面具扯下,露出一張冷白的容,一如既往清雋俊秀,

  是她喜歡的樣子。

  從未忘掉過。

  薄唇輕啟,暗啞又酸澀,

  「沁兒,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崔沁指尖漸漸收緊,指甲泛白深入雪白的手帕,目光垂在桌案,面上現出淺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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