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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內,崔沁捂著嘴咳了好幾聲,抿了一口清茶,干癢的嗓子總算是好受。

  雲碧眼周圍的紅腫不減反增,她顫著尾音問道,「姑娘,咱們能去哪裡?崔家會收留咱們嗎?」

  車簾被支開一半,露出一片茫茫的雨幕,明明街上有些嘈亂聲,聽在崔沁耳里卻有幾分難得的寧和。

  她心底已經許久不曾這般平靜。

  因為沒了在乎的東西。

  空空如也,再也不用擔心失去什麼。

  「先回崔家看看,若是大伯父在,便能留下。」

  倒不是她非要回崔家,只因那裡確實是她長大的地方,而且大伯父剛升了官,大伯母應當不會嫌棄她吧,何況還有那麼多行李,一時也無處安放。

  雲碧胡亂點著頭。

  方嬤嬤給她們雇了三輛馬車,車馬粼粼,穿過嘈雜的街市,駛入崔家的小巷。

  雲碧先撐著傘敲開了崔家的側門。

  守門的婆子瞧見雲碧先是一喜,探頭朝外瞥見三輛馬車停下,那馬車卻不像是慕府家用的車,便覺不對勁。

  「雲碧姑娘,這是二姑奶奶回來了嗎?」

  雲碧眼神閃爍著,僵硬笑著道,

  「是啊,快些開門,讓我們姑娘進去。」

  婆子瞥見雲碧那紅腫的眼已然猜了大概,

  「等等,我先去稟報夫人。」

  片刻後,崔夫人聞訊趕了來,瞧見雲碧一臉心虛立在門檻,再瞥著第一輛馬車那緊閉的車簾,繃著臉喝問道,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雲碧不敢隱瞞,支支吾吾道,

  「姑娘跟慕國公....和離了...」

  「和離」二個字眼將崔夫人給砸了個天旋地轉,

  「什麼?」她嗓子陡然拔高得跟公雞嗓似的,

  「是不是沁丫頭做了什麼,被慕家休回來的?」

  「不是,不是,是我們姑娘主動和離的!」雲碧忙不迭解釋著,嬌顫的聲音被雨聲給淹沒,

  崔夫人更是眼珠子瞪得老大,消化這句話後,朝著雲碧猝了一口,

  「我呸,你主子是什麼身份,那慕國公是什麼身份,她能和離了人家?怕是被休回來的,滾滾滾,我們崔家可不要棄婦進門,有多遠滾多遠!」

  崔夫人將雲碧往雨水裡一推,飛快將門給掩上。

  雲碧跌在水攤里,濕了大半個身子。

  崔沁在馬車內急得朝她伸手,

  「快些進來。」

  雲碧卻是氣不過,爬了起來,對著裡頭狠狠罵道,

  「大夫人,你也太沒良心了,沒有我家姑娘,你以為大老爺能被放出來?還能升官?你們過河就拆橋,吃相太難看了,您不顧忌著自己的聲譽,難道也不顧及大老爺的官運嗎?」

  雲碧還要再罵,卻被崔沁呵斥住:

  「回來。」

  雲碧哭著回了馬車,崔沁幫著她褪去濕漉漉的衣裳,從身旁包裹里拿出乾淨衣裳換上,吩咐車夫先趕路。

  「姑娘,咱們能去哪裡呀?總不能還住客棧吧?這麼多東西,住客棧還擔心賊呢。」雲碧心頭惶惶,滿目迷茫與無助。

  「崔家太可恥了,怎麼能落井下石呢,嗚嗚嗚....」她終是忍不住,埋在膝蓋處,哭得跟個沒人要的孩子似的。

  崔沁倒是神情平靜得很,她早也料想了這種可能,便揚聲吩咐車夫,

  「去當鋪。」

  如此更好,她也不欠崔家什麼,當真是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晌午,遠方的天際緩緩拉開亮白的天幕,雨漸漸停下,一輪白日被青雲遮住,雲層將那光芒給濾過,如同月盤皎潔。

  馬車在西市東北角落裡最大一間當鋪停了下來。

  除了兩箱子書冊和字畫捲軸,其他六個箱子被全部抬下。

  等到掌柜的幫著主僕將一應能當的物件給清理出來,已過了午時。

  崔沁靜靜坐在當鋪待客的雅間裡,望著窗外明淨的天光出神。

  午後驕陽似火,陽光從茂密的樹枝灑落,一點點從窗欞縫隙里投遞至案上,斑駁不堪,光點如星芒折射入崔沁眼底。

  她心頭時而空茫,時而沉重,種種情緒壓在心口,宣洩不出。

  雲碧將最後一個小紫檀錦盒給拿了出來,打開便瞧見一支熟悉的簪子。

  她記得,這是慕月笙親自給崔沁雕刻的羊脂玉簪。

  想必姑娘捨不得當掉。

  雲碧拿著那玉蘭羊脂玉簪來到雅間,將簪子遞到崔沁眼前,

  「姑娘,這個不當吧?」

  崔沁眼眸低垂,目光落在那個「笙」字上,剎那間凝住,腦海里浮現起他明潤的面容。

  那一夜,她便是半倚靠在他懷裡,親眼瞧著他刻上他的名字,將這信物送給她。

  這是二人相處以來,他唯一贈予她的禮物。

  自然是不舍的。

  換做以前,當了它怕是要了她的命。

  崔沁幾乎顫抖著手,想要去接它。

  那是最上等的羊脂玉,白如凝膏,每一寸無不綻放著溫潤的光澤。

  她的手在快要碰觸到簪子時,倏忽收住,手指已顫的發白,極力隱忍著內心深處的不舍和眷念。

  她有多麼想留住它,卻是不能,已經和離了,就該把所有念想斷的乾乾淨淨。

  忘了它,忘了他吧,崔沁。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跟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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