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步練師啐他:「你不要臉!」

  薄將山大笑不止:「多罵點,我愛聽。」

  薄將山與步練師作對多年,本以為天意如此,緣分如是,只要步練師還恨著他,就算是心裡有他。

  直到鍾雀門外一斬,薄將山才幡然醒悟,當年周璵自盡之前的遺言,多像一句刻毒的詛咒:

  「——兄長,你也得不到她。」

  就算我死了,她也會恨你一輩子;

  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碰不到半分!!

  ·

  ·

  但如刀的天意,弄人的命運,又急轉向另一條路:

  步練師死而復生,不知哪裡出了差錯,竟全然忘記了周璵一事;陰差陽錯,造化弄人,她居然與薄將山,真的做成了一對野鴛鴦。

  然而天底下哪有完全的好事——

  周璵也從地獄走來,背負著刻骨的仇恨,一襲紅衣,一把古琴,在臥龍江上現了身。

  ·

  ·

  白露橫江,水光接天。

  臥龍江上,雲煙浩渺,薄霧掩映;舟前孤零零墜著的漁火,也被迷濛的水汽包裹成了繭。

  薄將山靜靜地看著周璵。

  兩人雖說長相酷肖,氣質卻迥然不同。若說薄將山是金玉樽里的鴆酒,入喉如飲下一把刀;那麼周璵便是山間融化的雪水,清雅寡淡,與世疏離。

  薄將山低低地笑了一聲,他知道周璵這身是什麼意思:

  ——厲鬼索命,自然是身穿紅衣。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薄將山低低重複了一遍,「弟弟,你真是大膽,竟敢如此高調地在上京現身。」

  「該死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周璵笑得也很隨意,表情與薄將山別無二致,「我為何不敢現身?」

  ——周泰都死了,我又有什麼好顧忌的?

  「倒是你薄將山,居然能和薇容喜結連理,誕下子嗣,天有何公?!」周璵臉色一變,冷聲斷喝,「我周璵一日不看到你的死狀,我周璵一夜難以安眠!!」

  窈窈大怒道:「二叔,你就是見不得人好!你心/理/變/態!」

  薄將山倒是一靜,沒接周璵的話茬。

  薄將山突然問道:「你不問竇蔻可安好麼?」

  你不問紅豆的下落麼?

  「——她?」周璵冷笑一聲,「她這般痴迷於你,定是為你鞍前馬後、萬死不辭了。怎麼,這也要和我炫耀麼?」

  薄將山淡淡地打斷他:「她死了。」

  周璵陡地一靜,像是突然啞了。

  「她這些年來,很是想念你。」薄將山從袖中掏出一物,遠遠地扔給了周璵,「這是她的荷包,放在你這裡,我想更合適。」

  ·

  ·

  ……

  竇氏太極?

  蔻紅豆、蔻紅豆、蔻紅豆……步練師心思急轉,薄將山的這個侍女,難不成是當年竇尚書的愛女,百年難見的女武狀元,竇家太極傳人竇蔻?

  ……

  ·

  ·

  當時陪同伊雅公主省親的上京貴女里,除了步練師和白有蘇,還有竇尚書之女,竇蔻。

  ……

  蔻紅豆抬手一招,崑山雪撲稜稜地掠來,穩穩地立在她的肩頭。她身段宛曼,款款一福時,千般嫵媚,萬種妖嬈:

  「令公這是要去何處?」

  ……

  她們早就認識的。

  只是時隔多年,物是人非,步練師早就忘記了。

  ·

  ·

  周璵已經快忘記竇蔻的模樣了。

  他踏過柔軟的青草,他撲向和煦的天光。竇蔻會如約等在第三個帳篷的拐角,白馬溫馴地立在她的身側,紅裳女孩靜靜地站在熱烈的燦陽下,像是繡在草原上的一簇烈火。

  她也曾明媚過,她也曾快樂過。她也曾像萬千少女那樣,一心一意地等待著心上人的到來。

  周璵從來都不好好叫竇蔻的名字。

  他愛叫她——

  「紅豆!紅豆!」

  ……當時只道,是尋常。

  ·

  ·

  【注】

  *1:「三界無安,猶如火宅」出自鳩摩羅什《法華經》。

  *2:「飛鳥盡……走狗烹」出自司馬遷《史記·越王勾踐世家》。

  *3:「白露橫江,水光接天」出自蘇軾《赤壁賦》。

  *4:「當時只道是尋常」出自納蘭性德《浣溪沙》。

  第71章 大爭世 小酌之時

  大夜彌天, 冷雨如澆。

  一星微微燈籠火,把潮濕的雨幕,燙開了一個橘紅色的洞。長街盡頭駛來一輛古樸無華的青蓬小車, 轂道鑲銀的車輪轆轆地滾過道旁水窪,不動聲色地滑入了悄然敞開的豫王府側門。

  步練師端坐轎中,閉目養神。待到青蓬馬車停下, 馬夫掀起了轎簾,步練師這才撩起長長的睫羽,投來靜水寒潭一般的目光。

  周理站在掛著雨流的屋檐下,鼻樑上夾著單片的西洋目鏡, 雙耳下墜著碧綠的菱形耳墜,燦金色的長髮在腰間堆疊成波浪一般的絢錦。

  比起中原的王爺,周理生得金髮碧目,看上去更像是位阿碧司河畔的學者, 舉手投足間都是由波斯語編織而成的睿智和風情。

  這便是豫王殿下。

  他由波斯公主阿黛所出, 在皇子中排行第四, 名理,字雲機。

  周理躬身作揖:「理, 見過令公。」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