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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煬:「你想問我,當年為什麼突然去了A國就不回來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再一次在遲煬面前被他剖開心扉,凌琅吐出一口氣,道:「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過問,不知道也沒關係。」

  遲煬語氣稍稍下沉:「我去A國,是因為有人說找到我父母的遺骸了,我當時一得到消息就乘坐飛機趕去A國,結果他們弄錯了,那兩具骸骨並非我父母,那一刻,我竟然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慶幸。」

  說到這裡,遲煬頓了一下,喉結急促顫動了片刻。

  凌琅知道遲煬父母去世後,一直沒找到遺體,在遲煬的潛意識中,或許還做著父母其實就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活著的夢。

  走在行人寥寥的小道上,凌琅從毛衣袖口伸出半截手指,安撫一般捏住了遲煬掌心,又被遲煬反握住。凌琅害怕被人發現,下意識縮了一下,但最終還是任由遲煬牽著。

  「因為這件事,我渾渾噩噩了一段時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都不想見,我爺爺還找了心理醫生過來幫我診療,等到我終於能面對陽光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三個月。當時我最迫切的想法就是和你通話,但在閉門不出的那段日子裡,我想了很多,想你,想和你相關的一切,包括我對你的那份喜歡到底是怎麼來的,又是否應該存在。」

  喜歡這種事情,在相伴已久的二人之間不太可能明確又清晰地瞬間發生,就仿佛長流的細水到了某個岔道口,涓涓流向某個明亮溫柔的溝渠,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讓人毫無知覺。

  因此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凌琅有了別樣的想法,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不對勁了——他變得越來越珍惜和凌琅獨處的時光;有時看到凌琅朝氣盎然的柔軟臉頰,會想湊上去用嘴唇觸碰;遇到有女同學給凌琅表白,會心情煩躁,連課都聽不進去;還偷偷在錢包里藏了一張凌琅的照片。

  他逐漸分不清兄弟的界限,但囿於性別,他依舊不明所以。

  直到後來,他長大了,終於明白了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他開始驚慌,開始難以面對凌琅,畢竟這是一份為世俗所不容的情意。

  他不希望自己的心思會給凌琅帶去困擾和非議,不希望那麼活潑可愛的男孩會被囚禁在周圍人的探究甚至惡意中,同時,他也怕凌琅會覺得反感,從而徹底討厭他。

  在這樣的糾結中,他偶然去了趟A國,又與世隔絕了三個月,於是他想,既然走了,那就徹底走吧,如果那份喜歡最終會膨脹到無法抑制的程度,那不如利用時空的距離,將這份心思徹底打入牢籠。就連回國參加凌瑾葬禮的那天,他都克制住了看一眼凌琅的衝動。

  那時十五六歲的他,殊不知自己有多麼天真幼稚,還以為自己有多強的意志力。

  「所以,我往國內的第一個電話打給了凌瑾,那個離你最近的人。」遲煬說。

  聽完遲煬這番話,凌琅完全懵了,他其實早就從遲煬堂哥那裡得知了遲煬的心思,也為此震驚過。但旁人之語,難免有所偏差,此刻聽遲煬親口說出來,那種衝擊力才是最真實的。

  見凌琅呆愣不語,遲煬便繼續道:「小時候,你總是叫我『姐夫』,我就猜想你可能是希望我和凌瑾在一起的。我不想讓你對我失望,更害怕你知道我對你有這種驚世駭俗的想法之後,會討厭我。所以我趁那次回A國,單方面和你斷絕了來往,打算獨自消化這份感情,但它不僅沒有被時光消磨,反倒愈演愈烈,最終還是到了失控的地步。」

  「但後來我想通了,我必須要把這份感情傾訴出來,哪怕你會因此討厭我,我也認了。我沒向你坦白這些,是因為那段時期的我實在太優柔寡斷、太沒種了,連我自己都瞧不上,你又怎麼會喜歡?」

  遲煬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始終是平的,仿佛在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訴說著別人的故事——那個終日處在糾結、彷徨、恐慌中的十幾歲的少年遲煬的故事。

  凌琅腹中有千言萬語,但最終只是仰著頭,在突如其來的鼻酸中嘆了口氣:「你想太多了,遲煬。」

  遲煬沉默半晌,「嗯」了一聲,完全沒有反駁。

  凌琅說得沒錯。

  他這人,看似灑脫,誰都不放在眼裡,可唯獨在面對和凌琅相關的事情的時候,就會變得瞻前顧後。

  他就是因為想得太多了,才這麼患得患失,拖了四年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

  他自己煎熬四年也就罷了,還錯過了陪伴凌琅度過那段最痛苦的時光的機會,為此,他悔恨過不下一萬次。

  小路的盡頭是行人如織的大道,遲煬鬆開凌琅的手,改為摟住他肩膀的姿勢:「我講完了,這就是我全部的答案。」

  「嗯。」凌琅身體不由自主地往遲煬懷裡靠了靠,「我都知道了。」

  遲煬:「那你原諒我嗎?」

  凌琅:「原諒?」

  遲煬:「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凌琅:「這種事我也有責任,沒有早點察覺到你的心意,還一直開你和我姐的玩笑,其實我……」

  他話沒說完。

  他本想說他可能也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喜歡遲煬了,但他無法確定,那種喜歡和現在一樣,但結果總之殊途同歸,也沒必要再去回過頭探究了。

  人生都應該朝前走。這是遲煬回國後,用了長達一年的時間教會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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