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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能寺是織田信長險些葬身之地、也是明智光秀此時占據之地,雙方對此地同樣的熟悉,因此也是相同的地利;野武士們雖然是人類,但只要有明確的命令就會聽從,溯行軍對織田信長來說更是如臂指使——天時、地利、人和的差距都沒有大到難以跨越,那唯一能決定雙方誰勝誰敗的就只有軍備、只有雙方麾下的武力總和!

  織田信長已然穩占上風。

  野武士比誰都清楚不能與時間溯行軍正面白刃交戰,因此他們在發覺溯行軍已經逼近到一定程度後就會選擇退走,這選擇本身就證明了織田信長這一方的武力值。森蘭丸倒是還想繼續阻攔織田信長,但是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一個尚未元服,只在之前做過小姓的工作,一個卻已經久經沙場。即便是森蘭丸有些許這方面的天賦,但是這時候天賦是絕無可能勝過織田信長長期以來的經驗!

  更遑論……森蘭丸之前在溯行軍與野武士前說的「援軍」,只是他硬著頭皮編造出來的謊言。

  他只是小姓而已,事先又不知道本能寺會有這一場變故,怎麼可能提前求來援軍!織田信長那種親昵又冷血的態度讓他渾身發毛,也有種自己的謊言已經被看透了驚懼——他只提到「援軍」而不提援軍是誰、何時能到,這種含糊其辭原本就代表其中大有問題。但織田信長沒有拆穿,森蘭丸再怎麼沒有元服也知道這個時候說出真相就是真正地令野武士們士氣潰敗、再起不能,可繼續隱瞞也拖不了多長時間,只能隨著野武士邊戰邊退,中途亦繼續將這個話題含糊過去,一時間竟然有種騎虎難下的錯覺。

  他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刀劍男士們的位置。

  相較於骨白甲黑、眼中光芒顏色不定的溯行軍,刀劍男士的著裝還是更顯眼一些的。但從野武士們用火箭攻擊、到森蘭丸勉勉強強算是帶領住了這群約莫只打過一兩次照面的野武士隊伍,他們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只不停地揮動著本體刀刃,在不斷圍攻過來的溯行軍中砍出片片碎骨刀骸。這寥寥幾個的付喪神就像是風雨中的小舟一樣,被半脅迫式地裹挾在溯行軍中,被動地跟著它們移動而移動,哪怕織田信長沒有特地針對,但這一層又一層裹上來的溯行軍對他們而言也實在太多,任他們結成圓陣用盡氣力劈砍也難以抗衡。再加上溯行軍本質是刀劍所化的妖物,這種濃烈的穢氣無疑在催化刀劍男士身上的變化,不斷摧毀他們的理智,眼下的他們要比任何一次獨自迎敵時都要艱難。

  森蘭丸只能看到那些或飄逸或鮮艷的衣料漸漸沒入在溯行軍之中,一時之間也無法判斷付喪神們是生是死、又或者還能支撐多長時間。他慌張地握著腰間「不動行光」的刀柄,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開口,囁嚅著,最終在退回大殿時、回過頭看著跪坐在正殿之內、面朝大門的明智光秀,才一咬牙,將自己認知中的主公放在了優先地位,喝道:「我、我稍後在殿外迎敵!你們派出幾個腳程快得、從正殿後門讓虎松把其他小姓全部帶過來,在殿側伏擊!其他人儘快向殿下匯報現在的戰況,如殿下決定撤離,第一時間在殿內用重物堵住殿門,不要管其他人!」

  他尚未說完,已經覺得臉上濕漉漉的,是淚水已不知不覺滾落。他的想法仍然稚嫩,此時提出讓明智光秀在大火的威脅下逃離、自己與其他小姓留下死守來迷惑織田信長和爭取時間,也還充滿了少年人不知人心的天真。但轉瞬之間就想出應對的方法,他也沒有辜負自己「森」的姓氏,更沒有辜負堀秀政的提拔與教導。

  只是他此刻落淚,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因為在提出用重物在殿內封門的時候,就已經默認了鶴丸國永等人不管死活如何都已經被放棄。大火蔓延、敵軍層層壓迫而入,至少此刻正殿尚算安全之地……就算他將自己也放在殿外,也改變不了他要讓其他尚未直面溯行軍勇武、因此還有近戰的膽量的小姓們與自己一同赴死,改變不了他要放棄自己珍重的忍者(付喪神)不動行光的同僚,改變不了這個命令的殘忍程度。

  森蘭丸已是淚流滿面。

  他自覺不是什麼特別出色的孩子,也因為敏感的性格與並不出眾的武力被兄弟們嘲笑過。但是面臨強敵,那些過去被他不斷糾結在心的細碎往事,仿佛一瞬間褪去了顏色,變得無足輕重起來。他本應有更多的愧疚、更多的自責,也本應在看到明智光秀的瞬間就鬆了一口氣、將決策權立馬奉上給自己的主公才對,但是這個時候他好像也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的兄長是為什麼會每次回來都取笑他,他的父兄是出於什麼心態去悍然對敵、留下「森家的人,本就應當悍不畏死」的話語。

  所以他一邊落淚,一邊已經放緩腳步漸漸脫離了野武士的隊伍,看著他們一窩蜂地退回到正殿內,而後轉過身,一手搭在腰間的短刀刀柄上隨時預備出鞘,一邊直直地看向尚未靠近、卻已經在不遠處的大批溯行軍。

  正殿的門吱呀作響,卻沒有第一時間合上。殿內細碎的話語聲飄到他的耳際,卻聽不真切,直到好一會後,森蘭丸才聽到身後明智光秀略拔高的、沉穩有力的聲音:「無需如此。蘭丸,你退到我邊上來!」

  一瞬間,森蘭丸如釋重負,幾乎軟倒在地。

  他慌張地進去,險些被門檻絆倒,踉踉蹌蹌地走到了明智光秀的旁邊。已經是這種時候了,明智光秀也沒有問他為何沒有聽話前去京都,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向門外。在燈火明亮的正殿內,常年蒙面的男人目光亮得驚人,無所畏懼地凝視著溯行軍,這種鎮定無畏的態度頓時也安撫住了野武士們與森蘭丸,讓他們不至於再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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