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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飛飛閉著眼睛舒展四肢,忽然腦子裡閃過一道閃光,赫然睜開眼睛!

  眼前的場景如此熟悉,身下羅漢床,眼前木質屏風、簡潔的擺設、鴉青色的簾帳。瑤光殿!

  她坐起來環顧四周,景桓的背影立在殿門口,逆著雨夜的光,只能看到一抹剪影。

  心中一緊,她脫口而出,「景桓?」

  景桓轉過身緩步靠近,就著昏暗的光,五官一點點清晰。陌生的眼神,不是景桓!

  虛來到秦飛飛面前站定,垂眸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與殿外的雨水一樣冰冷。或許又不太一樣,雨水至少能感覺到冰冷,而虛的目光毫無感情,仿佛此刻的她並不存在。

  秦飛飛終於意識到為什麼明明同一副軀體,她卻能一眼區分。

  景桓望著她的眼神,原來隱藏在平靜幽深下的,一直是波瀾壯闊,她能真實感受到他的感情。

  而眼前的虛,眼睛裡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情緒的東西。

  所以景桓真的不在了嗎?

  酸澀自喉頭湧向眼眶,熱意瀰漫,哪裡會想到,鎮妖塔分開竟是永別。在她自由無慮的時候,景桓到底在經歷什麼?

  兩行眼淚垂落,模糊的視線里,一隻手掌伸過來,微冷的指腹輕柔撫過臉頰。

  秦飛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是景桓嗎?

  眼前的人眼神里依然沒有任何感情,只是沉默著將淚痕點點擦去。

  「不是。」

  簡短的兩個字,給景桓判了死刑。

  秦飛飛抬起手臂將對方的手掌揮開,那就別碰!

  「他想見你,所以我把你帶過來。」

  什麼意思?!秦飛飛重新仰頭。心中有什麼東西被翻過來覆過去煎熬,快要焦灰皸裂。誰想見她?景桓嗎?

  「這具軀體突破渡劫境的一刻,名叫景桓的神識原本應該被我吞噬,可不知道為什麼,他模糊地保留了下來。」

  秦飛飛上身直挺,心跳隨著呼吸點點加快。她張嘴想說什麼,卻沒能說出口。

  所以景桓沒有徹底消失?!

  「蚍蜉撼樹,抵抗吞噬的痛苦難以想像。為了保持清醒,他每時每刻都在承受業火地獄。」

  「不要再說了!」

  剛擦乾的淚痕再次有咸澀淌過,心口裂開一道縫隙。這一瞬,她寧可分別前的一刻,沒有說那句「撐住」,多希望,景桓將她的話轉頭忘掉。怎麼這麼傻啊?

  「你是他執著想存在的原因。早在覺醒的時候,我就應該毀掉你。然而他在你身上下的咒引,讓事情變得複雜。」

  秦飛飛現在滿腔都是心疼,景桓到底還做了什麼讓虛沒有對她下手?什麼樣的咒引?

  「完整的同心予壽,須兩人互為施咒人與受引人,咒引一成,雙方共享苦樂,同生共死。如今他單方施咒,歡喜不享,苦痛與共。受引人身上的傷,一半落在施咒人身上。受引人死亡,施咒人,折半命。」

  虛緩緩抬起手臂抓過她的左手,一道黑色靈力沿著掌心竄入。

  「這是讓我哪怕滅世,也不會傷你分毫。」

  腕間浮現一雙黑色圖案,是乞巧節簡約的羽翼煙花,也是她額心殷紅的羽翼花鈿。

  秦飛飛含淚噗嗤笑出聲,笑過後更加難受。傻到骨子裡了。景桓當真如他所言,「護著深愛的人,直至死亡」,已經這樣,到底在執著什麼?她對他的感情,明明不曾給與回應。

  「我可以見見他嗎?」

  虛鬆開手腕,「他已經陷入混沌,只余對你的想念,即便放出來,也無法正常交流。」

  「那你把我抓過來做什麼?為什麼洪水漫灌?為什麼遮蔽天日?」秦飛飛憤怒,為什麼要滅世?這個世界究竟欠他什麼?

  虛抬起手臂,一旁的雕花屏風、紅木案幾、圈椅、書架、古籍……盡皆化為齏粉,隨風揚散。

  「有人享受起高樓,熱愛從無到有,而我只在推倒摧毀的瞬間,才感受到活著。本以為可以很快解決他,沒想到一縷神識能堅持到現在。再將你留在外面,對我而言是個威脅。我們打個賭,賭我可以在這個世界徹底壞掉之前,中斷你和他之間的聯繫。」

  秦飛飛在他的雙眼裡反覆辨認,沒有情緒。虛就像是陳述的機器,在述說著合乎邏輯的分析。

  「賭注是什麼?」

  「沒有賭注。」

  所以只關乎輸贏?

  秦飛飛抬起手臂擦掉眼淚,目光與虛直視。她想透過沒有情緒的丹鳳眼眸,望向那不曾放棄的靈魂。

  虛想摧毀的,是名為「感情」的聯繫,考驗的不是她,而是他軀體裡死守的景桓。

  倔強對視間,虛的眼神瞥向殿外,「狐妖來了。」

  司空瀟!這麼快!單槍匹馬毫無勝算!

  眼看著虛就要轉身,情急之下,秦飛飛抓住對方衣袖,「我能讓他離開!」

  虛回頭垂眸,望向她緊緊攥著衣袖的手,緩慢而堅定地抽離。

  他揮動手臂,空中出現狐狸爪撕結界的畫面。

  雨水將狐狸光滑柔順的毛髮澆得小撮濕漉漉沾在一起,竟是連避雨都不會了。

  「你說話,他聽得見。」

  秦飛飛抿唇提氣,「瀟兄。」

  狐狸準備再次對結界發起進攻的動作一頓,仰著脖子四處急切尋找。

  「放心,我沒有事,虛不會傷我。做你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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