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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克跟他走了。克雷赫的長披風飄在身後,隨風陣陣鼓動,潔白猶如月下新雪。此情此景讓他回想起提琴手在塔頂說的話。我夢見你一身白衣飄飄,長長的白袍從寬肩垂下。鄧克不禁嗤笑。是啊,你還夢見石蛋里孵出魔龍。都不過是痴人說夢。

  首相的大帳離城半里,在一棵大榆樹的樹蔭下。十幾頭奶牛在附近草坪上徜徉。是非成敗轉頭空,鄧克心想,牛羊吃草鳥啄蟲。這是老阿蘭的又一句口頭禪。「如何處置他們呢?」穿過一隊席地而坐的俘虜時,他問羅蘭爵士。

  「押回君臨審判。騎士和士兵應該不會受嚴懲,他們不過是聽命行事。」

  「那領主們呢?」

  「一部分會被赦免,只要如實招供,再交出一名子女做人質,確保以後忠心不貳;對那些在紅草原已被赦免過一回的人就要嚴厲些了,他們可能會坐牢乃至被剝奪產業,罪大惡極的要掉腦袋。」

  走到血鴉的帳篷邊,鄧克發現公爵已開始下手了。大帳入口兩側,葛蒙·培克和黑湯姆·海德的頭插在長矛上,他們的盾牌陳列其下。橙底上三個黑色城堡。他殺了銅分樹村的羅傑。

  死去的葛蒙大人那雙燧石般的眼睛依舊怒目圓睜。鄧克幫它們闔上。「這又何必?」一名守衛問,「反正很快會被烏鴉吃掉。」

  「這是我欠他的。」如果羅傑沒死,老人看到在君臨的小巷裡追著豬跑的鄧克時,肯定懶得看第二眼。過世的老國王把族劍傳給了這個兒子而不是另一個,這便是故事的開頭。如今我站在這裡,可憐的羅傑卻躺在墳墓中。

  「首相等著呢。」羅蘭·克雷赫催促。

  鄧克走過他身邊,入帳覲見布林登·河文公爵,私生子、巫師和國王之手。

  他發現伊戈就站在裡面,沐浴一新,換上了符合國王侄子身份的華服。佛雷大人坐在旁邊的行軍摺椅上,手拿一杯紅酒,他那可惡的小繼承人在他膝上扭個沒完。巴特威大人也在……不過是雙膝跪地,面色慘白,抖如篩糠。

  「謀反罪不會因謀反者是個懦夫而減輕。」河文公爵宣布,「我聽夠了你的廢話,安布羅斯大人,我頂多信一成。既然如此,我准你保留十分之一的財產,外加你新娶的老婆,希望你喜歡她。」

  「白牆城呢?」巴特威顫抖著問。

  「收歸鐵王座。我要把它一塊塊拆掉,在地基上撒鹽,二十年後,沒人會記得它的存在。愚蠢的老傻瓜和少不更事的叛徒至今還會去紅草原里戴蒙·黑火倒下的地方種花,我不能讓白牆城變成黑龍的第二座紀念碑。」他揮揮蒼白的手掌。「快滾吧,臭蟲。」

  「首相慈悲。」巴特威踉蹌著向外走。他太悲傷,甚至沒認出擦肩而過的鄧克。

  「你也可以走了,佛雷大人。」河文命令,「我們稍後再談。」

  「謹遵首相諭旨。」佛雷帶兒子離開了帳篷。國王之手隨即轉向鄧克。

  他比鄧克記憶中老了一些,嚴苛的臉上添了許多風霜的線條,但他的皮膚依然蒼白如骨,臉頰和脖子上醜陋的胎記也依然清晰——人們都說那像渡鴉。他穿著黑靴子,鮮紅的外衣,外罩煙色披風,用鐵手扣針別住。他的長髮垂肩,又白又直,還撥到前面擋住了他在紅草原被寒鐵挖出的那隻眼睛。剩下的一隻是血紅的。血鴉大人有幾隻眼睛?一千零一隻。

  「梅卡殿下讓寶貝兒子跟著一名僱傭騎士,想必有他的考慮。」他說,「但我無法想像,這名僱傭騎士會把親王的兒子帶進一座亂臣賊子聚集的城堡。我怎會在毒蛇窩裡找到我的侄孫,爵士?巴特威大人要我相信是梅卡親王派你們來,假扮神秘騎士刺探叛亂底細,這可是真的?」

  鄧克單膝跪下。「不,大人。我是說,是的,大人。那是伊戈告訴他的。我是說,伊耿。伊耿王子。這部分是真的。但其他不是。」

  「我明白了。這麼說你倆是偶然得知這場篡位陰謀,隨即打算憑一己之力挫敗它,對嗎?」

  「也不是。實際上,我們只是……誤打誤撞。」

  伊戈雙手抱胸:「但在你帶兵出現以前,一切都在我和鄧肯爵士掌控之中。」

  「我們並非孤立無援,大人。」鄧克補充,「那些僱傭騎士幫了我們。」

  「是的,大人,有霧原鎮之貓凱勒爵士、梅納德·普棱爵士,還有加勒敦·波爾爵士——就是他把提琴……篡奪者挑下了馬。」

  「哈,這故事我聽無數人講過了。褐柳院的私生子,妓女和叛徒的後代。」

  「他是英雄的傳人。」伊戈堅持,「若他也在俘虜之中,我希望你能釋放並獎勵他。」

  「你憑什麼對國王之手指手畫腳?」

  伊戈沒退縮。「你知道我憑什麼,叔祖。」

  「你的侍從真無禮,爵士。」河文公爵告訴鄧克,「你得好好敲打他。」

  「我盡力了,大人。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王子。」

  「沒錯。」血鴉道,「他是真龍傳人。起來吧,爵士。」

  鄧克起身。

  「早在征服戰爭之前,坦格利安家的人就會夢見未來之事。」血鴉說,「個別黑火家的人繼承了這一天賦並不奇怪。戴蒙夢見一條龍誕生在白牆城,確實如此,那白痴只是弄錯了顏色。」

  鄧克看向伊戈。戒指,他看到了,他父親的戒指。沒藏在靴子裡,而是戴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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