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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袍帶子在剛才的爭執中被壓開了,松鬆散散的垂落開,雪白的褻衣收出窄窄的腰身,是外族人實在少見的清瘦身形。
領口上的一截白皙肩頸被飄落的鴉黑長髮遮住了大半,隨著掙扎的動作晃晃悠悠的,仿佛是夜湖上閃爍的細碎月光,晃得人眼裡和心頭都是白亮亮的水波。
屬下們都見過馬車上的中原人,只是上一次,這中原人還是太子殿下身邊的太監,現在卻成了一個腦子燒壞了的小美人,被他們千里迢迢的偷走了。
這事是不對的,但阿哲吉是他們的族長,他們理應唯命是從,於是也都若無其事的,將江扉看管的嚴嚴實實。
他們在心裡將江扉當作了特別的囚犯,也深知這不是他們該覬覦的人,平時便都視若無睹。
可如今,看到江扉哭的鼻子都紅了,臉上滿是淚水的模樣,他們又都無措的僵住了。
這中原人實在太瘦太白,也太脆弱,哭起來更是要人命,將他們滿腔的粗莽都被哭成了不知該如何對待的小心翼翼。
察覺到屬下們奇異的目光,阿哲吉眉間的陰霾更重。
他深信這些屬下們不會背叛自己,如今露出這幅痴態,不過是被江扉迷惑住了。
怎麼他就這般惹人喜愛?
真是叫人又愛又恨。
剎那間,阿哲吉的胸中竟感到了一絲痛意,甚至生出了一瞬的殺心,想要將自己都無法掌握住的一絲柔軟,徹底扼殺掉。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來,空曠的沙漠深處傳來遙遠的狼嚎。
江扉身上所有的抗拒,都被這駭人的獸聲嚇的縮了回去。
跟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他發著抖,直往阿哲吉的懷裡鑽,恨不得要鑽進他的骨肉,躲到他的心裡去才最安全。
不再固執的爭吵,他只嗚嗚咽咽的哭著,將阿哲吉的肩頭都哭濕了。
他沒再喊阿哲吉的名字,似乎還沒有完全消氣,可又只能恐懼的依賴著阿哲吉。
畢竟,這是唯一能保護他的人。
阿哲吉也看出了他惶惶的心思,盯了他半晌,眸中情緒翻湧。
半晌,他示意屬下繼續上路,放下了車簾。
手掌落在了江扉顫抖的背脊上,一下下安撫著。
掌下的身子那樣瘦,瘦的輕易就能打斷他的每一根骨頭。
阿哲吉嘆了口氣,心頭的晦暗躁動連同目光里的徹骨寒意都隨著這聲嘆息落進了空氣里,消融不見,神色恢復成帶著淺淡笑意的溫柔。
「別怕,我不會丟下你,也不會讓你被狼吃了的。」
聽到這句保證,江扉的哭聲小了一些,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抬起頭,怯怯的看了他一眼。
阿哲吉還是笑著的,專注的凝視著他,緩緩道。
「我沒騙你,你掌心紅了,舔舔便會好的快一些。還有昨晚也是為了給你暖手,我自始至終都沒想欺負你。」
見江扉有些猶豫的抿著嘴唇,似乎是在想著要不要相信自己,阿哲吉的笑意愈深,聲音也越發輕柔。
「夜裡這麼冷,今晚不要我抱著你睡嗎?」
話音剛落,江扉便急急的拽著他的手回答。
「要!」
咬了咬嘴唇,江扉想起來晚上還要依附著他安眠,實在也生不起氣了,只噘著嘴小聲抽泣。
「我們...我們什麼時候才到啊,我不想睡在馬車上了。」
聞言,阿哲吉一滯。
他的笑意變得勉強,眼裡的柔意落了下去。
黑沉沉的眼眸盯著江扉,清醒又刻骨,他只道。
「快了。」
江扉盼著能早日離開馬車,阿哲吉卻貪心的希望路上的日子能變得漫長起來。
因為只有在路上,江扉才是待在他身邊的。
也就只有這最後幾日,他能仗著江扉對自己的依賴,對他為所欲為。
離哈耳門越來越近的這幾日,阿哲吉卻奇怪的讓屬下們放慢步伐,原本三日便能到的路程硬是拖成了五日。
而阿哲吉也一直鑽在馬車裡不出來,連吃食也是讓他們遞進去的。
屬下們只能聽到江扉不時的壓抑啜泣聲,綿綿軟軟的,令人浮想聯翩。
不時有蛇從馬車裡飛快的鑽出來,跟饜足的吃了頓飽飯似的,濕漉漉的蛇身泛著水亮的光。
始終行進的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外頭傳來屬下的欣喜聲。
「族長,哈耳門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臭刀刀突然出現!
如果有好多好多評論的話,明天說不定就能見到弟弟了...(扭扭捏捏
第56章 無影燈22
片刻,阿哲吉掀開車簾走了下來,望著不遠處的哈耳門分界線。
在那邊,已經有了黑壓壓的人影。
而他的弟弟耶律,就在那裡等著。
阿哲吉翻身上了馬,撫摸著馬兒的鬢毛。
這幾天被冷落的馬兒高聲啼叫著,馱著他躍躍欲試的要飛奔起來。
回頭瞥了一眼被帘子擋住的馬車,阿哲吉神色晦暗,收回目光,揚起韁繩。
一行人即將走過回家的最後一段路。
等候已久的族人們也早就看到了他們的身影,站在最前面的便是阿哲吉的親弟弟,耶律。
他比阿哲吉清瘦一些,不過仍然高大健壯,一頭耀眼的紅髮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在人群中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