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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等了好一會兒,在他以為魏瀾不會回答的時候, 卻聽見他開口,聲音啞得簡直不像他:「雜家習慣在事情發生前避免傷害,最起碼不會痛苦。」

  「可是雜家這么小心,還是讓她受傷了。」

  皇帝微微怔愣,看著眼前這個殺伐果決的人,發覺他的確跟從前不太一樣了。

  從前的魏瀾殫精竭慮,謀求算計,錙銖必較,跟別人過不去,自己更過不去,一日不肯鬆懈。

  此時卻因愛生憂,柔腸百轉,這是從前絕無可能的事情。

  「我們出去說吧,別吵了晚心休息。」他拍了拍魏瀾的肩膀。

  其實寧晚心如何能被吵到,她服下了安神的藥,想要清醒恐怕也不能夠。可是魏瀾卻全然沒有反駁,小心地鬆開與晚心交握的手,盯著她的睡顏看了半晌,手指輕輕揉開了她微皺的眉心。

  「秦王跑了。」

  魏瀾走出來的時候,皇帝背對著他,站在院內一水缸前頭不知在瞧甚,聽見腳步聲,道出這麼一句話。

  魏瀾聞言,眉頭驟然蹙緊,思緒也從蔓延的傷感里抽離,微微眯起眼。

  秦王當然不可能乖乖坐以待斃,等到宗室的人找過去,王府已經不見了秦王的蹤影,只餘下一眾婦孺,皇帝也不好將他們怎麼樣。

  狡兔三窟,魏瀾並不意外秦王出逃,他現在想知道的是,「他跑哪裡去?」

  「影衛跟丟了線索,暫且去向不明。多虧你提前做了準備,不怕尋不到他的蹤跡。」皇帝對此憂心有限,轉而道:「說起來,朕原本還擔心,倘若忠義侯當真摻和了沈相,你該如何面對晚心,想來是朕多慮了,以你的心思,果然要早做準備,提前跟晚心通過氣了……」

  「陛下太抬舉雜家了。」魏瀾冷淡道:「雜家並未與她通氣,殿上所為……」

  「皆是她一人籌謀。」

  從被威脅到反過來設局誘敵,短短數日,足見寧晚心才智。

  皇帝怔了怔,嘆道:「此等手腕心思,若非女子,史冊上王侯將相,必有她一席之地。」

  他想了想,實在好奇,於是問道:「若忠義侯果真行差踏錯,你當如何?」

  魏瀾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忠義侯是忠義侯,她是她。雜家分得清。」

  ……

  寧晚心半夢半醒間只覺左手尾指斷斷續續的疼,下意識探右手摸了一下,卻只摸到一層質感粗糙的紗布。

  她頓了下,旋即猛地坐起,左手伸到眼前,目及那隻斷指的手,才想起前事,鬆了口氣,心道還好還好,不是做夢。

  於旁人而言,鬧到自己斷指,哪兒來的還好。但是寧晚心不一樣,她失去過太多東西了,所以只要能保住她心裡珍視的,便是旁的失去再多也無妨。

  醒來沒見到心裡念著的那人,她也不著急,反而相當體貼地換位思考:昭陽殿裡猝不及防,魏瀾許是被我嚇到了,該給他一點兒獨處的時間冷靜冷靜。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扭頭看窗外,暮色漸濃,大抵申時是過了。她起身繞過屏風,正對上扒在門邊看的一雙眼睛,不由笑了。

  「青魚。我已經醒了,進來吧。」

  青魚一雙眼睛哭得桃子似的,顯然已經聽說了自己的的事情。人進來卻什麼也沒問,反而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

  若說平時,青魚也是個清秀機靈的丫頭,可是眼睛腫著眯成一條縫,勾著嘴角要笑不笑的,實在是不那麼好看。

  寧晚心嘆了口氣,心知魏瀾該是跟他們囑咐了什麼,反正也不過是些不許聲張此事之類,她懶得問也懶得管。

  「郡主,您醒得正是時候,定北侯夫人在前頭已經等候多時。」青魚說完這些,明顯是鬆了口氣。

  寧晚心瞧她這般樣子,笑道:「姨母不喜我這樁心事,怕是對你們言語上多有不客氣,累及你們真是抱歉。」

  至於定北侯夫人來此,寧晚心倒是並不意外。自己搞出了這麼大的陣仗,雖說魏瀾給偏院的人下了封口令,可她從昭陽殿出來的樣子太難看了,一路上都弄得血淋淋的,根本不肯能瞞住誰,當然她也壓根沒想過瞞住就是了。

  「哪裡哪裡,您千萬不要這樣說,是小的們無能,不能替郡主和大人分憂。」

  「怎麼會,你們能幹的緊。」寧晚心在妝檯前坐下,從銅鏡里朝她溫聲道:「我手上不太方便,請你替我梳妝更衣如何?」

  青魚哪有不從的。

  寧晚心便朝她眨了眨眼:「吶,你這不是正在替我分憂嗎?」

  青魚怔了下,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容:「郡主說得是。」

  寧晚心推開門,就見定北侯夫人合眸撐頭坐著,身姿不復一貫的端整,眉宇間凝著一抹愁緒,聞見開門聲,倏然睜開眼眸。

  第一眼落在寧晚心臉上,停頓片刻,視線下滑,看到她被袖口遮掩住大半的左手。她那般看著,半晌都沒有言語。

  寧晚心想:姨母是真心為我著想,定然沒料到我應下她中意的婚事在前,陽奉陰違在後,教她老人家傷心,真是不孝。

  可是教她當真同魏瀾分開,傷了魏瀾和自己的心,她也是不願意的。

  原本寧晚心是想著,同姨母說明傷得不打緊,這時候看著她這般模樣,說出來怕是要更惹她傷心氣憤。

  是以,她在姨母身前半蹲下來,「是晚心不是,平白累得姨母走動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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