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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靖堯望著她到處亂飄的眼神,微微發抖的手,還有仿佛神經質一樣一張一收的兩根手指,心裡的某根弦慢慢繃緊了。
「沒有發生的事情,能怎麼辦呢?」她微笑著說,「我覺得,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更多細節,可以去問一下南風吹雪,也許出於同情心理,她會告訴你這些東西?」
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瞬,可很快又黯淡下去,喃喃道:「來不及了……我沒辦法了……」
她表情驚恐目光黯然,任誰在這時都會忍不住心生同情,然而下一秒,伊川靜的手上突然出現了一把螺絲刀,面目猙獰地朝著路靖堯猛地捅了過去!
「咚!」
路靖堯早就緊繃的胳膊迅速抬起來,用旁邊夾著的箱子擋住了她的攻擊,同時用力往前一送,直接把箱子塞進了伊川靜手中。
碰觸到箱子的剎那,她狂亂的眼神閃過一絲迷茫,緊接著,她便像是看到了什麼最為恐怖的東西一般連連後退!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你離我遠一點!啊——」
「噗嗤!」
在路靖堯驚愕的目光中,一把泛著冷光的袖劍從背後穿透了伊川靜的胸腔。她的那聲慘叫都沒喊完,整個人就軟軟倒了下去。
「看來你好像不用我幫忙?」
賀言章的臉上還掛著輕鬆的笑,他隨意甩了甩袖劍上的血滴,低頭仔細看著因為伊川靜的死亡而被丟在一邊的箱子:「這東西果然是能影響人的神智,讓人看到最怕的東西。只是讀條時間可能和個體有區別。」
「你早就來了?」路靖堯問。
「剛來不久,寧興業那邊花了一點時間。」
「寧興業也……」路靖堯一驚。
「嗯,剛想動手就被我反殺了。」賀言章擦乾淨了武器上的血,又仔細地收了回去,「好在最後那個小子沒動什麼心思,我們還能保留三個組員。」
「你早就知道他們會這麼做?」
「這不是很明顯嗎?在我說出隊員死亡後積分可以由其他人平分之後,那些人的眼神你不會沒注意到吧?」
「你是故意的?」路靖堯的目光微微凝了凝。
「怎麼可能?我是不可能命令他們來殺我們的,是他們自己選擇這麼做的。」
「可是是你故意說出了規則,點出了小組中可能存在的矛盾,從而引發了他們的欲望,讓他們選擇了這條捷徑。你故意用煽動性的語句指出了積分分配的規則,他們才……」
「我沒有逼迫他們做任何事情,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已。」賀言章打斷了她的話,他的聲音有點大,緊盯著她的那雙眼睛頭一次讓路靖堯覺得有些冷。
「人的貪慾是根植於靈魂中的,只是在秩序尚存的時候它被壓制了而已,一旦秩序有一絲鬆動,它就會冒出頭來,並且可能在你最放鬆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就比如當他們得知自己可能遇到危險的時候,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殺死我們。」賀言章冷酷地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人心經不起試探是嗎?可你能保證他們永遠不會發現積分分配的規則?一旦發現了,他們又會在什麼時候放任自己的欲望膨脹,在什麼時候對你下手?」
「我知道你是個爛好人,總是天真地覺得自己可以永遠處於一塵不染的高地上。可你知道嗎?這種人終有一天會被那些他縱容的欲望拖入深淵,甚至連同那些他想要守護的人一起——被那些本不該如此膨脹的欲望吞噬掉!」
男人的情緒鮮少如此激動,路靖堯怔怔地看著他,忽然走上前一步,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在發抖。
可能是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顫抖,當女人溫熱的皮膚貼上他微涼的手腕時,賀言章很明顯地抖了一下,抗拒地想要把她甩開,可他失敗了。
「你說得對,積分分配的規則不可能一直瞞下去,只要他們隨意找一個已經出現了減員的其他組員問一下就能明白這件事。可這不是你試探他們的理由。」
男人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並沒有說話。
「剛才在-20層,你陷入幻覺的時候,你看到了什麼?」路靖堯突然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唰!」
賀言章猛地抽回了手,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似乎不想再和路靖堯說一個字。
「不說也沒關係,我不想知道你經歷過的最可怕的事是什麼。」路靖堯繼續說道,「我想說的是,其實在那個時候,我還有一種最快的辦法能讓我完成任務活下去。你看,你受了重傷,精神又不正常,我殺了你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只要你死了,我回到電梯,任務一樣能完成,而且我只是正當防衛,我不會有任何負罪感。」
「對,那時候我被你殺掉,也不會有任何怨言。」賀言章乾脆地說,「我倒是很奇怪,你為什麼沒有採用這個方法?」
「因為總有比死亡更好的解決辦法,更好的辦法值得付出一些不太重要的犧牲。」路靖堯說,「活著的人或許有一百種理由解釋自己行為的正當性,然後讓自己理直氣壯地淡化那些人死亡引發的愧疚感,可死去的人會永遠在意——只有他自己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