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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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宜聞走到書房裡,他原本想著過陣子將這間書房好好修葺一番,然後給歡哥用。

  桌子上放著他要給歡哥讀的書本,雖然準備請西席來教歡哥,他卻想好了,還要親自指導歡哥的課業。

  誰知道會是這樣的情形。

  姚宜聞坐下來,看著昏暗的燈光,心裡豁然浮起一絲的酸楚。

  管事的進屋稟告,「老爺,夏家來人了,夏大學士明天卯時離京。」

  姚宜聞點點頭,「給我準備好衣物。」

  明日他要送恩師離京。

  第二天一大早,姚宜聞上了馬去夏家。

  夏家管事出來稟告,「我們老爺一早就出京了,還吩咐小的們跟姚大人說一聲,就不勞姚大人相送。」

  他怎麼能不送恩師。

  姚宜聞轉身騎馬一路出了京城。

  官路上還能看到流民。

  朝廷已經從太醫院下派了醫官,從薊州到京城臨時建了幾處衛所,看著對疫情有所幫助,卻也不能一時半刻就大見成效。

  聽說婉寧在京中四處籌米籌藥,姚宜聞心中不禁浮起一絲的擔憂。

  福建那邊傳出消息,發現了生病的番人,就有人議論這瘟疫是從海上來的,若是沒有開埠,就不會有這場瘟疫。

  姚宜聞真害怕,如果瘟疫一直持續下去,這把火終究要燒到崔奕廷。

  皇上雖說以九五之尊保住了崔奕廷,可崔奕廷那些跋扈的傳言仍舊從朝廷里傳出來,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崔奕廷出了事,婉寧也會被牽連。

  休了張氏之後,每次坐在屋子裡,他想起最多的不是剛迎娶張氏時的意氣風發,而是和沈氏和婉寧。

  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

  沈氏已經再嫁,那些早已不能再想,歡哥不知所蹤,婉寧早已和他疏離,他恐怕再也難嘗到那種滋味兒。

  他心中本就一片蕭索,再加上恩師離京……

  前路不可望。

  不知道在官路上走了多久,不遠處是送別亭,姚宜聞本來準備在這裡和恩師喝上一杯酒,期望恩師早日歸來。

  朝廷這麼多年的爾虞我詐,他最敬佩的就是恩師,恩師雖然深居高閣,卻從來不擅權橫行,所以皇上登基時重整內閣,罷了趙銃和張永酆,獨獨留下了恩師、陳閣老,這一次不知為什麼恩師會被放離京城,或許是因為清丈土地改革之事,一時遷怒於內閣。

  姚宜聞嘆了口氣,下馬獨自坐在送別亭里思量,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身後有人喊了他一聲,「姚大人。」

  姚宜聞回過頭來,還沒有看清楚後面的人是誰,卻覺得眼前一黑,不知什麼東西罩在他頭上,他剛要喊叫,只覺得脖頸上一痛,整個人立即昏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屋子裡一片黑暗,隱隱約約能聽到小孩子叫喊的聲音。

  「我要母親……我要母親……放開我……放開我……」

  那樣尖銳的聲音衝進姚宜聞的耳朵,本來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姚宜聞頓時清醒過來。

  那是歡哥的聲音。

  是他的歡哥。

  姚宜聞想到這裡拼命地想要掙脫手上的繩索。

  歡哥還活著,他終於找到了歡哥。

  姚宜聞想要喊出聲,嘴裡卻被塞了布團,最終只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歡哥似是在用力的拍打,一邊打一邊鬧著,被打的人卻不為所動。

  「哭什麼?」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聲呵斥,讓歡哥頓時沒有了聲音。

  姚宜聞也不禁打了個冷戰。

  歡哥膽子小,遇到這樣的事定然會害怕。

  是誰?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們父子,綁了歡哥又將他帶到這裡是為了什麼?

  呵斥聲過後,就聽到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傳來,然後再也沒有了歡哥的聲音。

  周圍重新安靜下來。

  姚宜聞忽然感覺到一陣的恐懼,會不會那些人只是要殺了他和歡哥,否則為何問也不問他一句。

  恐懼和擔憂慢慢爬上姚宜聞的身體。

  「父親、母親什麼時候來接我?」

  又不知過了多久,歡哥的聲音又傳來。

  「你們說話啊,父親、母親什麼時候來接我,你們都是什麼人?」

  小孩子清脆的聲音,是那麼的脆弱,這樣年紀的孩子應該是被大人好好地護著,歡哥卻要受這種痛楚。

  輕輕的腳步聲傳來。

  緊接著一抹亮光由遠至近慢慢地傳過來。

  姚宜聞緊緊地盯著那光亮,半晌才看出一盞燈。

  一個人提著一盞燈,另一個人提著一個人,姚宜聞的心緊緊地縮起來,那人的臉越來越清晰。

  是姚宜之。

  五弟。

  姚宜聞驚愕在那裡。

  姚宜之滿臉的鮮血,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成樣子,顯然是受過折磨,抓著姚宜之的那些人鬆開手,姚宜之就像一隻破損的布袋般落在地上。

  一陣咳嗽聲過後,姚宜之吐出一口血沫,掙扎著出聲道:「歡哥……還是個……孩子……你們想做什麼……跟我……」

  話說到這裡又咳嗽起來。

  五弟是因為歡哥才會被抓到這裡。

  又是一盞燈亮起來,姚宜之忽然望見了角落裡的姚宜聞,頓時驚詫地睜大了眼睛,「三哥……三哥……你……怎麼……也……在這裡。」

  姚宜之用盡全力爬過來,扯出了姚宜聞嘴裡的布團。

  姚宜聞咳嗽幾聲,「你,也是讓人……給綁來的?」

  姚宜之道:「我被帶來,就看到了歡哥,三哥有沒有看到歡哥?」

  姚宜聞搖搖頭,「只……聽到歡哥的聲音。」

  「歡哥……受苦了,」姚宜之眼睛中淚水一轉差點就掉下來,「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兩盞燈被帶了出去,屋子裡重新恢復一片漆黑,卻有一個聲音道:「大皇子在陪都染了時疫,已經沒了。」

  姚宜聞睜大了眼睛。

  大皇子沒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怎麼之前沒有聽到消息,他來到這裡多久了?

  那人接著道:「皇上悲不自勝,引發了舊疾,如今已經在行宮昏迷。」

  大皇子死了,皇上萬一有個閃失,那誰來承繼皇位。

  「北方瓦剌作亂,南方海盜為患,為了大周江山社稷,皇上將皇位傳給端王爺,兩位姚大人想想應該怎麼擬奏摺。」

  皇位傳給端王。

  端王不是已經瘋癲了,如何能登基。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姚宜聞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

  話音剛落,屋外傳來孩子尖叫的聲音。

  姚宜聞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豁然明白過來,這些人是要他偽造聖旨。

  為什麼是他,只因為他擅長仿字,會仿當今聖上的筆跡。

  大周朝凡事傳位聖旨都不准內閣大臣代擬,必是皇帝親筆書寫,當今皇上登基時,會鬧出萬太妃謀反案,就是因為先皇病重,刑部尚書、吏部尚書、大理寺卿等人在場聆聽的傳位口諭,內閣大臣趙銃代筆,和往常的繼位聖旨不同,所以讓萬太妃一黨鑽了空子。

  現在,端王要捲土重來,卻讓他來寫偽造聖旨。

  姚宜聞覺得整個人已經掉入了冰窟中,渾身的皮肉都被冰的顫抖。

  他怎麼能寫出這樣的聖旨。

  這是要擔上萬古的罵名。

  不行,他不能這樣做。

  「姚大人還有一女,就在不遠處施藥,若是將她也帶來,姚大人一家可以團聚。」

  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的感情。

  歡哥丟了那一刻,姚宜聞從來沒想過,那些綁歡哥的人居然是因為他會模仿當今聖上的筆跡。

  這件事很少有人知曉。

  除了父親,再就是恩師夏大學士。

  他沐休出城是為了送恩師上任,難不成整件事恩師也參與其中。

  「恩師。」姚宜聞忍不住喊出聲。

  黑暗中卻沒有人再理睬他。

  「三哥,你……出來……的時候……可曾跟旁人說?」

  姚宜之的聲音傳來。

  姚宜聞下意識地搖頭,卻想起黑暗中根本看不到彼此的神情,這才道:「我只是跟母親說了一聲要送恩師上任,並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所以……家裡……見……不到……三哥……一時之間……也不會懷疑。」

  是啊,不會有人懷疑,這樣等下去也不會有人來救他們。

  「崔奕廷……會不會……」

  沒等姚宜之說完,姚宜聞道:「崔奕廷隨聖駕去了陪都,定然不會來救我們出去。」

  姚宜之沉默下來,半晌才道:「我們也沒什麼,只是……可憐了歡哥……」說完話,姚宜之躺下來,整個人仿佛已經耗盡了力氣。

  歡哥,五弟,婉寧,他們真的都要死在這裡?

  都怪他,不但去學了先皇的筆跡,還能臨摹當今聖上的筆法,甚至平日裡沾沾自喜,如今引來如此的禍患。

  姚宜聞去碰觸地上的姚宜之,觸手一片溫熱。

  是血。

  這麼多的血。

  「五弟。」姚宜聞輕輕地喊了一聲。

  地上的姚宜之卻沒有動靜。

  「五弟……」

  姚宜聞伸手去推,姚宜之卻動也沒動。

  「來人啊,來人啊。」姚宜聞大聲喊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門重新被打開,借著外面的光亮,姚宜聞看到緊閉著眼睛,仿佛已經沒有了生機的姚宜之。

  有人過來探了探姚宜之的鼻端,然後拽起他的胳膊向外拖去。

  姚宜聞忽然想要撲過去將姚宜之奪回來,卻肚子被人踹了一腳,重新摔在角落裡。

  周圍恢復了一片漆黑。

  姚宜聞耳邊響起姚宜之方才的話,「我們也沒什麼,只是可憐了歡哥。」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歡哥死,他該做一個父親應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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