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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下半身是裸露狀態。我不顧心中的恐懼,騎到了他身上。平底鍋已經被我放下了,我用拳頭不斷地毆打他,每打一下,視野就仿佛狹窄了一些。
我感覺到晴子在我身後。
她似乎在說什麼,但我聽不見。
「小晴田在哪兒?」我一邊打一邊問道,他的嘴角開始流血,我並不在意,「在哪裡?」
「在哪裡啊?」晴子突然在一旁抓住那人的衣服,搖晃著問道。
他或許撒謊說小晴田在自己家,把晴子騙來,然後又要挾說如果不聽他的話,就不放小晴田回去,以此在心理上控制住了晴子。
然後他就對晴子下手了。
我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止,輪流揮動著左右手,不停地打著。我感覺不到疼痛,但手越來越沉重。那是一種令人噁心的觸感,伴隨著一聲聲悶響擴散至我全身。
「在哪兒?不說我就繼續打!」我喘著粗氣。我知道自己在說謊。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一直打下去。
「車……」他那滿是血和口水的嘴裡冒出這麼一句。
「車?」晴子問道。
「應該是他的車。」我說出自己的猜測,「鑰匙在門口附近。」那人以前就老把鑰匙扔在那裡。
晴子立刻朝門口走去。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經穿好了牛仔褲。
「晴子,對不起。你趕快去吧,其餘的請全部忘記。」我幾乎是喊出了這些。
全是因為我才連累了你們。
我心裡只有愧疚。
晴子什麼也沒說,沖了出去。
房間裡就剩下我和他兩個人。
「這下沒人打擾咱父子倆了。」我說完又繼續動手毆打。
打人,而且是打人的臉,我這是頭一次,沒想到頭一次就是打他。
我不停地打。令人噁心的聲響。手腫得比原來大了好幾倍,已經完全麻木了。
人的臉比想像中結實。我本想將他的臉打個稀巴爛,結果只打掉了一顆牙。
有好幾次他試圖翻身,我都重新調整姿勢,把他按倒不讓他跑。
腦子裡已經炸開了鍋。
我這樣一直打下去,是否就能迎來終結呢?
那樣也挺好。就在我這樣想時,那個發生了。一股微弱的電流在體內遊走,麻麻的。
就這樣對換了?
我沒有檢查時間。時間已經到了嗎?我看了看身下的那個人。那張臉已經腫了,滿是血跡,仿佛是我將自己紅黑色的憎惡全塗了上去。風我就要來了。他在此現身後,會怎麼想呢?
我本來想至少通過手機跟他解釋一下情況,但很顯然,我沒那個工夫。
☆
傳送地點是廁所隔間。風我遵守了生日當天互換位置時的規則之一——能進廁所就進廁所。
我打開門,沖了出去。可能發出的動靜太大,洗面池前一名年長的男子一驚,轉身看我。
我稀里嘩啦地洗著手,強裝鎮靜。突如其來的疼痛使我的手不禁縮了回去。手上全是血,手背當然已是皮開肉綻,骨頭和肌肉肯定也受了傷。
鏡子裡那張可怕的臉讓我停下了腳步。
是我自己。
眉頭緊皺,雙眼充血,咬牙切齒。正要轉過臉時,我看見鏡子裡還出現了那個人的臉,於是再一次將視線移回,鏡子裡只有我自己了。
我立即出門。
那是一家DIY用品店的出入口,我跨過自動門,眼前出現的是四十八號國道。風我應該是一直替我在愛子一帶奔走吧,等時間快到時,他衝進了這家商店的洗手間。
我得儘快趕回去。
那個人不可原諒。我的鼻息呼呼作響,實在惱人。我拿出手機打算聯繫風我,就在這時,聽到有人朝我按喇叭。喇叭聲較為收斂,像是一種提醒。我抬頭,發現一輛停著的計程車,司機正向我招手。我心想該不會是在等我,便走上前去,而對方也朝我開了過來,在我旁邊打開了后座車門。
風我是打車來這裡的。可能因為快到時間了,他藉口說上廁所,讓司機等等吧。
「接下來去哪裡呢?」駕駛員問。
目的地只有一個。我藏起滿是血污的拳頭。座椅被我不小心弄髒了,我也悄悄地擦掉。我真想大叫讓司機帶我趕緊回到剛才的房間,不過還是控制住情緒說出了地址。
駕駛員慢悠悠地往導航里輸入地址,他並不了解我的情況,這當然也不能怪他。
「請儘量快一些。」我壓抑住情緒提出要求。
車子直奔仙台站方向而去,正通過西大道隧道時,我掏出了手機。我想儘快聯繫上風我。隧道內,燈光接二連三地往後流淌而去。
傳送到那邊的風我現在怎麼樣了呢?面對被我揍成那樣的那個人,他一定震驚了吧?
手機里的呼叫音在持續,沒有人接,最後轉到了語音信箱。我沒心思留言,掛斷了電話。
我拼命忍住咒罵的衝動。
我想到了晴子,想到她滿是恐懼和憤怒的臉。是我讓她變成了那樣。她一直真誠地生活著,與人為善,我卻在她的人生道路上堆了一攤爛泥。那是一攤令人厭惡的爛泥,頑固而難纏,永遠無法拭去。
小晴田是否找到了?是否平安無事?他們有沒有順利離開?
一切都無從得知,我強忍住尖叫的衝動。
因為我一直低著頭,半路上駕駛員關切地問我:「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