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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聲音,雪白的身體如水母般搖晃,散發出虛幻的美。可是這份美麗的盡頭——她的臉上卻是悽慘、猙獰,令人矛盾。

  周圍那些熟客一動不動地站著,安靜得讓人難以察覺他們是否還在。我聽見了旁邊的奧山咽口水的聲音。

  我幾乎沒有觀看。我看不下去。水裡赤裸的小玉表情猙獰地忍受著痛苦,這種事本身就超脫了現實。這樣下去不就死了嗎?我的大腦放棄了思考。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如打包的行李一般死去,這種事情不應該存在。所以,這是一件並不存在的事情。

  水箱裡的水位慢慢降了下去。這應該也是由她叔叔控制的。我觀察過,發現他手上有形似控制器的東西。也不知水箱的出水口在什麼地方,裡面的水正在緩慢地往外排。小玉似乎還有意識,她將臉伸向水面。恐懼使她開始醜陋地掙扎,仿佛一隻將要餓死的動物不顧一切地撲向了面前的食物。

  水箱裡的水維持在一半的高度,小玉嗚咽著浮在裡面。她正拼命地划動著雪白的雙腳,稍有懈怠就會因鎖鏈的重量再次下沉。

  然後,水又開始上漲了,小玉痛苦不已。我明明看在眼裡,可又像是什麼都沒看見。

  我是在做夢吧?我希望這是夢。帶著這樣的想法,我體內紅黑的岩漿幾近沸騰。

  得想想辦法。我想著。要把這些全都毀掉——這個念頭讓我繼續停留在現場。

  我裝出不經意的模樣看了看手錶,實際上是在確認距離那個還有多長時間。

  「你等一下。」

  高杉正好在我希望他提問的地方插嘴打斷了我,我也明白他要問什麼。「沒錯,」我搶在他提問前道,「那天正好是我們的生日。」

  「這麼巧?」他很驚訝,這樣也合理。

  這種可怕的場面並非經常上演,頂多也就一個月一次的樣子。小玉能活下來,在一定程度上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那樣難得的表演日,居然跟我們的生日是同一天,這也太過巧合了。高杉應該是這樣想的。

  「那不是偶然,」我說,「正好相反—」

  「怎麼相反了?」

  「之所以在那天上演,是因為那天是我們的生日。」

  從奧山那裡接到電話,得知下一場表演的日期時,我們面面相覷,覺得這是偶然。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對方開始解釋,「據說那天其實是那個女孩的男朋友的生日。」

  他又怎麼會想到,此時跟他說話的正是那個女孩的男朋友呢?

  「她不但不能去幫男朋友慶祝生日,連個面也見不到,還被逼來進行水箱表演。」

  奧山的聲音不自覺地激動起來。說完剛才那些話,他非但沒有表現出「真可憐」之類的同情,反而來了句「這讓我更加興奮」。這句話正表現出他的嗜虐主義和支配他人時的喜悅之情。

  小玉的叔叔已經知道小玉有了男朋友,或許小玉沒注意透露了關於生日那天的安排。

  「可能她被要求所有事情都要向他報告吧。」風我是這麼說的。

  「報告男朋友的生日?」

  「報告一切,生活的全部。跟誰見面,跟誰做了什麼,還有生理周期。」

  「怎麼可能?」我堅決否定,其實我也沒有否定的根據。

  「那種生活小玉可能已經過了十多年了,那種受人控制的生活。」

  「你能察覺到?」

  「我有時候覺得她跟我們相似。」風我語氣平淡地說道,「家就是地獄,在外面的時候才能活著。可是,在外面的自己又不是真正的自己。這種感覺,小玉身上也有。」

  過了十五歲之後,我們的身體發育得更健壯了,尤其是風我。干體力活兒的同時,他還用岩洞大嬸從外面回收來的健身器具鍛鍊肌肉,臂力是有的。跟小時候相比,我們對那個人,也就是父親的恐懼可以說有所減少了,但在同一個空間相處時,我們依然會緊張得胃痛。那個人似乎也對我們有所警惕,常常趁我們沒有防備時開始施暴,而且手段更狡猾。家對我們來說仍然是地獄。

  總之,奧山話里的意思就是,正因為那一天是小玉男朋友的生日,也就是風我的生日,所以她才得去跳水箱。

  「生日那天,我們本來準備去海洋館,」和奧山打完電話後,風我告訴我,「我那天也請假了。」

  「哦,你說過。」

  每一年的生日當天,我們都必須詳細地共享彼此的計劃。從十點到深夜,我們將每兩個小時對換一次位置,有時候還要根據情況徹底偽裝成對方。有些時間段的對換,可能會讓風我約會時最快樂的體驗被我搶占,所以必須事先確認彼此的安排。

  「小玉暫時還沒跟我提更改日期的事。」

  「奧山帶來的消息可能是假的呀。」

  風我並不同意我這句話。「估計她會等到當天再告訴我去不了,用身體不適之類的理由。那樣才顯得更自然。」「不過,當初怎麼偏偏就選了去海洋館呢?」

  —風我最後還自言自語地咕噥了一句。結果她非但看不到水箱裡的魚,連自己都得進水箱裡了。

  生日當天起床後,我發現風我正站在洗臉池前,手裡攥著手機咬牙切齒,表情痛苦。

  「怎麼了?」我壓低聲音問他。在家的時候,我們說話一向小心。他遞過手機讓我看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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