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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憤怒、恐懼和緊張充斥得臨近飽和的房間,在那一刻泄了氣。我看見那人猙獰的表情也有所緩和,他一把奪過我手中的刀,卻沒有再舉起,不再像鱷魚或豹子,而是變回了人的模樣。他隨即用下巴示意我:「你,去道歉。」

  打開門,外面站著一個女人,身材臃腫,之前時不時能在樓道里碰見。她眼中帶著怒意,抱怨道:「你們家老這樣,叮叮咣咣的,太吵了!」

  「對不起。」我低頭賠禮。一邊要承受暴力、面對近乎死亡的恐懼,一邊還得給外人賠罪。面對這般境遇,我不禁嘆息。

  我感覺自己的腦子正在變黑、枯萎,思緒越來越亂,還伴隨著吱吱的聲音。

  再回到房間,那人已盤腿坐在電視前,看著節目裡的一群性感女藝人吵吵鬧鬧。

  洗漱間裡,風我正在鏡子面前檢查傷勢。

  「眼睛腫了。」我指著鏡子裡的風我說道。

  「啊,嗯。」風我點頭。

  鏡子裡出現了兩張相同的臉,再加上鏡子外頭的,一共四張一樣的面容,黯淡的情緒也是四倍。

  過了一會兒,我又看了看父親所在的房間。頻道沒有換,不過可能因為時間段的關係,已播起新聞節目來,屏幕里出現了「仙台市內肇事逃逸」的字樣。我從這個標題里感到一種強烈的情緒,不管是悲嘆也好憤怒也罷,總之,它像在傳達某種情感。「小學生死亡。」

  就在那之後,畫面里出現了被害者的照片,我一下僵住,目瞪口呆,轉而看了看風我,他也正盯著電視。

  是那個小女孩。

  是那個站在路邊對我們說她跟媽媽吵架離家出走了的背著書包的女孩。

  發生了什麼事?我一時間來不及反應。

  她在那之後被車撞了。

  「優我。」風我在叫我。

  「嗯?嗯。」

  不久前才見過的一個小學生,現在已經沒了生命。這令我無法相信。

  如果我認真對待她離家出走的事情,好好跟她說話,替她跟誰取得聯繫……如果我這樣做,她就不會遭遇車禍。

  這種想法在我內心深處如針扎一般,我想將它拔走,可根本拔不動,只會平添疼痛。

  「我不該把那樣的玩偶給她。」風我輕嘆道。

  我以為他在說笑,看了看他,發現他的臉都扭曲了。我意識到,自己也是同樣的表情。

  「玩偶和事故又沒關係。」我安慰風我,更是在說給自己聽。怎麼可能有關係呢?

  然而,腦海里的畫面是一個女孩被車撞了,仍然緊抱著玩偶,深信風我所說的有護身符在就不用怕的謊言。光這樣就夠讓我痛心的了,可我沒想到,現實居然更殘酷。

  第二天,風我的眼睛已經消腫,乍一看幾乎看不出來了,不過仔細瞧的話,還是有一些發青。廣尾眼尖,就發現了,還嘲笑了一番。怎麼說的我忘了,可能還有一些歧視性的話。風我不開心,但也沒回嘴,我只能在一旁苦笑。

  廣尾,你根本不明白我們經歷著怎樣的抗爭。每一天,我們都要為活下去而戰鬥。一股憤恨在我心中滋生。

  當天放學後,我跟風我在走廊上迎面碰見幾個同年級學生,他們生怕錯過一場狂歡似的,邊跑邊喊「髒棉球正挨揍呢」「在哪兒?在哪兒」「後面,後面」。若在平時我們或許並不會摻和,但那次就選擇跟著去了。

  體育館後面的倉庫是專門用來放每年舉辦各種活動用的裝飾品和小道具以及運動會時用的設備的,平時不用的時候就像一個廢棄的房屋,別說有人出入了,就連在附近走動的人都沒有。再加上它多少還有些大,就有了誰和誰在裡頭幽會啦、哪個女孩子又被帶到裡頭去啦、夏天進去五分鐘就會被各類發酵的體臭熏暈啦等各類傳聞,為我們提供了種種談資。我甚至聽說,老師們都不想給自己找事,所以故意避開倉庫,不願靠近它。

  就在這個倉庫門前,髒棉球成了靶子。

  當時他正面對倉庫的牆站著,後腦勺、後背和屁股上貼著廢紙殼做的靶面。

  以廣尾為首的五六個人隔了一段距離依次站開,正朝他扔石子。

  「不准動。你看,害我沒打中。」「是你技術不好。」「出血的話,得分翻五倍。」他們叫嚷著,揮動著手臂,扔出石子,再揮,再扔,不斷重複。

  「風我,你昨天拿石頭砸了他,他可能還氣著呢。」

  「他找錯人了吧。砸他的是我。」

  「髒棉球可真是處處吃虧。」

  我們遠遠地站著,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那些傢伙可真是閒得慌。」

  「要我說,他們真該感謝髒棉球一直陪他們打發時間。」

  「怎麼辦?」我問風我。

  「什麼怎麼辦?」

  要不要像昨天一樣幫髒棉球一把?我正打算問,又意識到昨天的事其實並非為了幫他。那不過是我們看不慣廣尾作威作福、不把別人的痛苦當回事的樣子而已。

  「髒棉球,你這輩子也就只能當個受人欺負的人啦。」

  廣尾剛說完,就弄出了一下比剛才更大的聲響。他用石頭狠狠砸中了人體靶子的後腦勺。髒棉球雖未喊叫,卻踉蹌了一下。

  本以為廣尾等人會意識到打擊頭部很危險,損傷過大會出事,沒想到他們越鬧越瘋,似乎打算讓人體靶子踉蹌得更厲害些,將石頭接二連三地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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