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怎會如此?

  七年前, 明明是他們跪在康王府前,請求他繼位的。

  如今,他們竟然想讓他退位!

  還有惠陽, 他待她那樣好,她怎可如此對他?

  凌叡已死,明明他們一起為父皇報仇了呀,她為何還要怨他?

  怒火燒去殘存的理智, 周元庚衝出南直門,憤怒地瞪著長公主,瞪著霍珏,以及那些擊響登聞鼓的百姓。

  「你們怎麼敢!朕乃真龍天子!」

  「這江山是朕的, 你們全是朕的子民, 朕想讓你們死, 你們就得死!」

  「今日所有犯上著,都得死!」

  這位自詡寬和賢明, 最愛君臣同樂、君民同喜的皇帝,此時雙目赤紅, 狀若瘋子,聲嘶力竭地嘶喊道:「朕不會退位!誰都不能逼朕退位!」

  恰在此時, 一道陰柔尖細的聲音闖了進來。

  「皇上!先帝屬意的儲君從來不是您!您從來不是真龍天子啊!」

  余萬拙穿著一身雪白的喪服, 緩緩走向成泰帝,細長的眼裡滿是憤恨與嘲諷。

  「七年前,您在乾清宮灌先帝喝下毒藥時,可還記得先帝說的話?」余萬拙目光灼灼地盯著周元庚, 陰惻惻地笑了聲,「先帝說,您便是殺了他,這天下您也奪不走!因為您呀,無德無能!」

  去歲凌叡下大獄之時,周元庚便賜了余萬拙一杯鶴頂紅。

  一個本該死去的人,穿著一身陰森的喪服,面色陰沉慘白,瘦得像一把骷髏,仿佛陰曹地府里的鬼一般,站在自個兒跟前「桀桀」地笑。

  周元庚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滿腔怒火被恐懼取代。

  下一瞬,便見他腳下一個踉蹌,重重摔在地上。

  他瞪著眼,「嗬嗬」喘著粗氣,望著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

  眼前白茫茫一片,那滲人的白,像極了父皇死去時的滿城鎬素。

  幾步開外的龍攆里,明黃色的帘子被風颳得「嘩嘩」作響。

  趙保英靜靜立在龍攆之側,眉眼慈和,唇角含笑,微微弓著的背脊一如既往地恭敬。

  可他望著狼狽不堪的成泰帝,卻不曾上前攙扶一把。

  他不動,周遭的太監亦是不敢動。

  一個個左右相顧,面露驚惶,卻不敢上前一步。

  這……這天莫不是當真要變了?

  -

  巳時二刻,正當登聞鼓聲響徹南直門之時,朱毓成在誠王府里深深地躬身行了一禮。

  「還請王爺三思!」

  「朱毓成!你可知曉自個兒在說什麼?本王雖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閒王,可也容不得你在誠王府如此大放厥詞!」

  誠王周元季怒氣沖沖地望著朱毓成,將手上的畫筆狠狠擲於地上,長指指著朱毓成,厲聲道:

  「你這是在逼著本王做周皇室的罪人!若本王當真照你說的去做,你讓本王有何顏面去見周皇室的列祖列宗?」

  朱毓成恭敬道:「還請誠王爺為江山、為社稷、為無辜的黎民百姓著想。眼下的大周,外有北狄虎視眈眈,內有春雪之災肆虐。若此次不能平民憤,恐怕要生靈塗炭,屍橫遍野。如此一來,大周的基業同樣會毀於一旦。況且王爺此舉,在本官看來,實則是在維持周皇室的最後一點顏面。」

  周元季冷笑一聲,面色愈發難看。

  「你同本王說說,於天下人面前謝罪,禪位於有賢之人,這算什麼顏面?」周元季擺了擺手,道:「朱首輔離去罷,本王是不會做周皇室的罪人的!大周的江山怎可斷送在本王手上?來人!送客!」

  朱毓成並未沒因著這句「送客」就走。

  老神在在地立在書房裡,心平氣和道:「王爺可有想過,皇上的罪行既已昭告天下,退位已成定局。不管是百姓還是朝臣,都不可能會讓這樣的人做大周的皇帝。既如此,王爺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只當是為了明惠郡主積德?新帝登基之後,定然會記著王爺這筆功勞。」

  不愧是承平年間的狀元郎,如今大周的首輔,真真是巧舌如簧。

  從江山社稷的功德說到明惠身上,就為了要哄他周元季做個罪人,好讓史官還有後代子孫戳他脊梁骨!

  周元季諷刺道:「朱大人好一張巧嘴!可是薛晉派你來做說客的?歷朝歷代哪一位皇帝登基不是踏著無數人的命上位的?他薛晉既想要皇位又想要美名,魚與熊掌豈可兼得?還是你這位首輔大人不滿足於手中的權勢,妄想那從龍之功?」

  周元季承認,他那位皇兄的確不是個東西。

  可皇兄再不是東西,他好歹有個兒子在。旭兒謙虛好學,未嘗不能做一個好皇帝。

  既如此,他們周家的江山憑什麼要拱手想讓?

  朱毓成面色平和,並不因周元季的話而惱羞成怒。

  「定國公是何為人王爺難道不知?」朱毓成搖了搖頭,道:「定國公從來不覬覦金鑾殿那龍座,王爺不願做周皇室的罪人,他同樣不願違背祖訓。至於微臣——」

  朱毓成望著周元季,摘下頭頂的烏紗帽,淡淡笑道:「若王爺願意登基禪位,微臣亦願意摘下這頂烏紗帽,自此離開朝堂。微臣從來不圖從龍之功,只圖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樂業。」

  周元季不語。

  他雖從不理政事,只愛遊山玩水、吟詩作畫。但朱毓成的人品,他是信的。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