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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識時務者為俊傑,既然圓玄大師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大悲樓今日定然是上不去的。

  趙保英笑了笑,道:「兩位大師所言甚是,咱家定會同皇上傳達兩位大師的意思。」

  說罷,他轉眸望了望薛無問,道:「咱家瞧著今日倒是不必上大悲樓了,薛大人如何看?」

  薛無問漫不經心地摩挲著腰間的繡春刀,頷首道:「便依趙公公的。」

  幾人如何上山來,便又如何下山去。

  圓玄望著霍珏與薛無問的背影,淡淡道了聲「阿彌陀佛」,接著眸光一轉,落在了圓青身上。

  「貧僧以為師弟這輩子都不會出藥谷了。」

  圓青拍了拍僧衣上的草屑,從鼻孔里「哼」一聲,道:「我是何性子師兄還不知道?若不是我對師傅發了誓,上回凌叡派人來之時,我早就一把毒藥撒過去,將人毒死!」

  圓玄輕聲一嘆:「圓青,汝乃出家之人。」

  「出家人又如何?出家人也是人!」圓青想起往事,望著圓玄的目光就像鋒利的刀刃,「師兄是否早就忘了自己是個人?當年你明明可以——」

  圓青說到此,話音一頓,死死咬住了牙關,靜了半晌,方才道:「是我魔怔了。師兄生來就是這大相國寺的住持,怎會有七情六慾?」

  說罷,他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在他離去後,圓玄轉動佛珠的手慢慢停下。

  身後古樸的寺鐘緩緩敲響,「當——」地一聲在靜謐的古剎里久久迴響。

  圓玄閉上眼,仿佛聽見了許多年前,衛太傅對他說的那句話。

  他說:「圓玄,你活得太累。」

  累嗎?

  圓青說得對,他生來就是做這大相國寺的住持的。

  自從兩百年前,那位天生佛根的佛子為了前朝公主而還俗後,大相國寺在培養下一任住持時,加了一門去凡根的修煉。

  師傅說他佛緣深厚,須得早早看破紅塵,斷了七情六慾。

  旁的小沙彌偶爾可以回家探望至親,他不能。旁的小沙彌可以三三兩兩一同誦經做課業,他不能。旁的小沙彌可以朝著自個兒的師叔師傅討好撒嬌,他亦不能。

  在藥王谷與方師兄、趙師弟一同學醫的日子,興許是他最像人的時候。

  世人敬他懼他,將他視作高高在上的神佛。

  唯獨衛項說他,活得太累。

  圓玄緩緩睜眼,剔透的眸子無悲無喜。

  又想起了方才那兩個年輕人。

  去歲中春,天露異象,三星合一,西邊天際出現了一顆轉瞬即逝的帝星。

  五月初一,那曾經出現過的一瞬的紫微帝星再次現於西邊,與此同時,曾經融為一體的三星漸行消散,只餘一顆熠熠生輝的文曲星。

  而今日,那兩位年輕人,一人已身具龍氣,一人面呈文曲之相。

  大相國寺從不測國祚,也不干涉朝代更迭。

  圓玄緩緩轉動手上的念珠,道了聲:「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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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山,趙保英望了望東邊那輪紅艷艷的旭日,對薛無問道:「薛大人,一會咱家在金鑾殿外,等你一同進殿面聖。」

  「行,那便一會見,趙公公。」薛無問笑了笑,又對霍珏道:「霍大人,再會。」

  霍珏同薛無問對視一眼,頷首道了句「再會」。

  紅頂馬車很快便駛入山路,暗一牽著馬,暗搓搓靠近薛無問,用氣聲問道:「世子,這,這玩意兒,怎,怎麼處理?」

  暗一說著便哭喪著臉,拍了拍掛在馬背上的一個羊皮囊袋。

  薛無問覷他:「怎地?將大周開國功勳的靈牌送回他的子孫後代那,委屈你了?」

  暗一想到那裂成幾塊的靈牌,便汗毛一豎,搓著手臂道:「不敢不敢,這不是怕慢待了衛家的先祖大人了嗎?」

  薛無問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手一伸便撈過那羊皮囊袋,這東西他還要送回無雙院,同衛媗討個功勞呢。

  衛家先祖衛戒與薛家先祖薛槃一同輔佐周元帝打下了江山,彼時大悲樓那九塊靈牌顯靈之事,便是出自衛戒之手。

  兩百年後,他自個兒的靈牌倒是重蹈了當初那九面靈牌的覆轍……

  薛無問一貫是不敬畏神明的,對衛戒的靈牌也不似暗一那樣又敬又怕。

  隔著羊皮囊袋,他掂了掂裡頭的碎木塊,笑道:「你也是個倒霉催的。」攤上個那般心狠手辣連先祖的靈牌都不放過的討債子孫!

  討債子孫霍珏正正襟危坐地坐在紅頂馬車裡,聽趙保英道:「今日之事倒是出乎咱家的意料,凌首輔也不知怎地將這位圓青大師給得罪狠了。」

  原本凌叡是想藉此事惹得成泰帝對他不喜,助余萬拙重奪帝寵的。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與凌叡有仇的圓青大師。

  這下是搬起巨石砸了自個兒的腳了,只要將圓青大師的話轉述給成泰帝,以成泰帝那疑神疑鬼的性子,約莫是要對凌叡大發雷霆了。

  霍珏淡淡一笑,一語雙關道:「害人之心不可有,凌首輔很快便會明白這個道理了。」

  因著大相國寺之事提前了結,趙保英這會倒是不急著進宮,差高進寶將馬車直接開到了霍府外的永福街。

  馬車一到永福街,霍珏對趙保英拱手道:「今日多謝督公。」

  說著手便摸到車門邊,正欲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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