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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珏垂眼看她, 眉眼綴著冰雪初霽的溫柔, 道了句「好」。

  姜黎攏著大氅的衣襟, 偏頭望他, 邊走邊絮絮叨叨說著話, 仿佛幾日不見,就有說不盡的話一樣。

  兩人靠得極近,廡廊的油紙燈籠撒下一片柔光,將他們的影子漸漸拉長,交纏在一起。

  到了主院,何舟與桃朱、雲朱十分自覺地在月門前停下腳步。

  姜黎與霍珏一同進了寢屋,屋子裡放著炭盆,熏著淡淡的香,一角的桌案上,花瓶里插著幾支新采的臘梅,正開得荼蘼,嬌艷艷的粉。

  姜黎進了屋便覺得熱了,忙脫下身上厚厚的大氅,剛掛上一邊的黃花梨路架子,身後一雙堅硬的臂膀忽然摟了過來,牢牢圈住她細軟的腰肢。

  霍珏下巴抵著她瘦削的肩,嗅著她發間的清香,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抱著她。

  幾日不見,他當真想她想得緊。

  他抱她時,力氣總是很大,仿佛要將她一整個人嵌入他身子裡似的。

  姜黎把手疊在他手背上,輕聲道:「霍珏,你此次出門,一切都順利麼?」

  霍珏「嗯」一聲,道:「順利,就是阿黎不在身邊,睡不好。」

  姜黎聽見這話,便轉過身,仰著臉看他,還真發現他眼皮下泛起了青影。他膚色冷白,將瓷白的冷玉,此時眼底泛起青影,便顯得格外清楚。

  姜黎有些心疼,忙道:「一會用過早膳,你便睡一會。」

  說到這,才想起二人都還未用膳,先前擱在桌案上的吃食早就涼透了,姜黎讓人撤了下去,又換了新的吃食上來。

  用過早膳,霍珏進了淨室沐浴,一出來便見姜黎手裡抱著一盞平安燈,笑意盈然地坐在矮榻上。

  自他回來後,小娘子彎起的唇角就沒下來過,嘴角兩粒淺淺的梨渦淌了蜜一般。

  「喏,霍珏,你要的平安燈。」

  姜黎說著便提起燈,指尖輕輕一轉,霍珏便看清了上頭的字與畫。

  字是二人的表字,至於那畫……

  「你可認出這畫裡的小人是誰?」姜黎指著燈畫,獻寶似的,「這燈畫可是花了我整整一日才畫出來的。」

  霍珏提步過去,在她身側坐下,與她一同看著燈畫,道:「這是去歲端午,我與阿黎一同走在朱福大街上。」

  那一日,他在廟會的射柳賽上為她贏了一盞琉璃燈,回去酒肆的路上,還問她可願嫁與他。

  「你知道嗎?月老應當就在那日,將紅繩纏在你我的手指里的。」姜黎邊說,邊勾起他的手指,濕漉漉的眼裡綴著光,似有星辰閃爍。

  時人總是信,所謂姻緣,便就是月老手中的一根紅線。

  可霍珏卻知不是,他與阿黎的姻緣,從一開始就是他強奪的。就算是上輩子,她死了,他依舊娶了她的靈牌。

  他從來不信鬼神。

  可後來卻請了道士,在那陰森森的宅院了設了陣法,只想尋回她的魂魄,不讓她去輪迴,也不讓她喝孟婆湯,忘了他。

  那時人人都說他是個陰間裡來的魔。

  他亦知自己是個瘋子,若這世間真有月老,他定然不會讓他在阿黎指間繫上紅繩。他的阿黎,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生也好,死也罷,都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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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黎始終惦記著他睡不好的事,給他看完平安燈,便將平安燈放回桌案,催促道:「你快去榻上睡一會吧。」

  霍珏看她,黑黝黝的眼深不見底,他輕輕牽住她的手,道:「阿黎陪我。」

  姜黎遲疑半晌,終是點了點頭:「一會我還要去找娘商量開酒肆的事,就只能陪你一小會。」

  說著她便蹬掉鞋子上了榻,規規矩矩地躺在里側。

  窗外的天色漸漸明亮,霍珏放下幔帳,在姜黎身側躺下。

  小娘子抬起一雙盈盈潤潤的眼,見他一瞬不錯地望著自己,便道:「你快閉眼。」

  霍珏側身對著她,長指溫柔撫過她的眉眼,還有唇角那粒淺淺的梨渦。

  姜黎眼睫微顫,對上他深沉的眼,那種無處可逃的禁錮感再次攫住她。每次被霍珏這般看著,她多多少少是有些心慌無措的。

  往常他這樣看她,都是在榻上的時候,而每每那個時候,他都像是換了人一樣。

  不是說他不夠細緻不夠溫柔。恰恰相反,他足夠細緻也足夠溫柔,可溫柔細緻的背後,卻是不為人知的霸道與瘋狂。

  就這對視的片刻,她已經知曉他想做什麼了,臉頰漸漸燙了起來,她半闔下眼,假裝看不懂他眼底的炙熱。

  霍珏長指來到她耳廓,輕輕揉著她泛紅的耳垂,啞著聲道:「阿黎,行麼?」

  姜黎心口一顫。

  這……這人,明明知道她最招架不住他用這樣沉啞的聲音求她,分明是在犯規。

  誠然姜黎與他分開數日,自然也是想他的,要不然,哪會有小別勝新婚這樣的說法?

  可這會是白日呀。

  上回他在清晨醒來時拉著她胡鬧一通,她還惱了他半日,之後他還信誓旦旦說,以後都聽夫人的。

  這會可好,又故態復萌了。

  她這次定要堅守住立場,莫要被美色迷了眼了。

  仿佛看出她那紙糊似的掙扎,霍珏的手指從她軟軟的耳垂滑落,來到她細長白皙的脖子,細細撫觸,又問了聲:「行麼?」

  這次的聲音比之方才,更輕,更低啞了,呢喃一般,尾音撩人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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