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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喊別喊,余兄弟,我不害你……我……我無路可走了,我……」鄭健明緊張、惶恐、又猙獰地放開了這位陶瓷廠的工人。是余滿塘,五短身材的,根本沒有威脅。

  「我說你他媽就活該,啥事不能幹,干犯法的事?你這投機倒把比挖社會主義牆腳還嚴重,再往前推幾年,非批鬥死你。」余滿塘訓著這個壞分子,怎麼說也是大義凜然。

  卻不料鄭健明二話不說,撲通跪下了,痛徹心肺地哭求著:「余兄弟,我是一時糊塗……我不想坐牢,我害怕啊,我爸媽都被抓走了,我媳婦也被帶走了,我……可怎麼辦啊。」

  余滿塘被驚得酒醒了一半,這平時趾高氣揚根本不把廠里窮工友放眼裡的貨,他是從來不假言辭的,可人淪落到這地步,又能怎麼樣,他苦著臉道:「你……你走吧……我,我,我不舉報你……要不你去自首吧,總不能自己犯事,讓你爸媽扛著啊……你狗日的可把寒梅害苦了,她……她今天才給我們發的結婚喜糖啊……」

  「余兄弟,不不,余哥……我求你一件事,幫幫我……幫我照顧寒梅,讓她再找個好人家,我可能短時間回不來了……我這兒有塊表,你賣了給她……拜託了……告訴我爸媽,我走了,要是有天我能回來,再給您磕個頭啊……」鄭健明把表捋下來,唯一值錢的東西塞到余滿塘手裡,余滿塘推託著,急切地道:「餵……餵……這不行啊,包庇壞人是犯法滴……哎別啊……你別跪我啊,這不折我壽麼?」

  鄭健明卻是不容分說,咚咚磕了幾個響頭,轉身快步消失在黑暗中……

  ……

  這就是二十六年前那天發生的事,之後,家鄉之於他就成了一片空白。

  鄭健明手撫著左腕,似乎還能感覺到那個撕心裂肺的時刻,很多年後,當他敢嘗試著派人去老家看看家裡時,帶回來的都是噩耗,雙親已經亡故,老房子破敗無人打理,早被拆成了公共廁所,時過境遷的,連曾經花前月下的情人也無處可尋了。

  於是他慢慢地放下了,慢慢地合上了舊的一頁,在那個全新的環境,他有了新的生活。

  他從來沒有想過,年過半百,還會被幾十年前的舊事牽掛,還會在那個遺棄的地方留下一個血脈。

  就像他從來沒有想過,年過半百,還要為幾十年前的風流償債一般,他覺得自己有點無顏見人。

  「鄭老闆,到了。」司機道。

  車停了,在距深圳十公里的太陽島別墅區,一幢紅色的連體別墅,巨大的鐵藝門,院子裡圍著一個小小的游泳池子,他知道內地的房價,他估摸著,就自己購置這地方,都應該考慮一下。真想不到,她一個女人,是如何走到這個位置的。

  對了,要見的是南方紙業的女總裁,馮苑美。

  助理兼司機卻敲門了,是乘的清晨的航班,此時剛過七時,應該在家,他讓助理拿著名片去敲門,從車窗上看到有保安看著,在步話里通知著,等了好久,助理返回來了,隔著車窗難堪地告訴他:「鄭老闆……馮總,他不想見您,讓您別來打擾她。」

  「這樣,把這個遞給保安,讓他送進去,如果不見,我們就走吧。」鄭健明遞出來的筆記本、照片。

  東西遞進去了,大戶人家,主人沒那麼好見的,不過這好像例外了,很快便見到了,一位尚穿著睡袍的中年婦人,匆匆從門廳跑出來,儘管微微發福、儘管容顏已老,鄭健明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她匆匆奔向門口,看到來車時卻躊躇了,眼睛像驚恐、像難堪、像憎惡,鄭健明下車,遠遠地迎上了出門徐徐而來的馮苑美,相隔二十六載,兩個人都老了。

  「是真的嗎?我走的時候,你已經有了身孕?」鄭健明鄭重地問。

  馮苑美一瞬間抽泣了一聲,然後甩手,狠狠地、咬牙切齒地給了鄭健明一個響亮的耳光,她咬下嘴唇泛著失血的白色,似乎在壓抑著一種極度的憤恨。

  「看來,是真的。」鄭健明捂著臉,訕訕道。

  這就是真相,當真相擺在面前時,失聯二十餘載的兩位,唯余尷尬……

  ……

  同樣在這個清晨,一輛警車呼嘯著出了小區,接走了睡眼矇矓的餘罪,剛起床,還打著哈欠,都沒來得及洗漱,又叼著根煙抽上了。

  「少抽點,你媳婦就不管你啊。」駕車的肖夢琪斥了句。

  「幸虧你不是我媳婦。」餘罪抽著,摁開了車窗。

  肖夢琪沒答理他,只是車駛得更快點,事發緊急,她是剛得到的消息,那個疑似在業主維權事件中組織打砸的大鼻豆,嫌疑人畢福生,居然被三大隊找到了,從鄰省平度市抓捕回來的,得到消息,肖夢琪就找餘罪來了。

  「不可能啊,孫天鳴什麼時候也成神探了。」餘罪納悶地想想,搞不清了,理論上,這種人應該很會躲風頭的。可這才過了四天就被提留回來,等於是撞槍口上了。

  「你就見不得別人比你強是不是?」肖夢琪取笑道。

  「我是見不得這些人太差。」餘罪道。

  「懂了,太差的對手,較量沒有快感?」肖夢琪問。

  「錯了,對手太差一定有原因,這原因恐怕是有意外,而偵破中,意外最不可控。」餘罪道。

  「你把判斷失誤,都叫意外?」肖夢琪繼續取笑,餘罪判斷,這個人是抓不到的,結果很快就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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