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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之前,夏戈青已經把二樓他們的房間收拾整齊。所有和墨墨有關的東西,都被放在了她的臥室里。臥室門被夏戈青鎖上了。

  進了家,見到宋之硯的眼睛不自覺的往那扇門望去,夏戈青把臥室門的鑰匙交給他。

  “門我鎖起來了。你隨時可以打開門進去。只要你自己準備好了。”

  宋之硯接過鑰匙,放在了自己床頭櫃的抽屜里,再也沒有提任何關於墨墨的事。

  此後的日子過得似乎太過平靜。青青想給他請個保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他因為胃被部分切除,要少食多餐。一天需要吃五、六頓飯,才能保證基本的營養。這次出血量太大,手術後又長期不能進食,他的貧血狀況更加惡化,不仔細調養是難以恢復的。但他不同意請住家保姆,他不想別人占用墨墨的臥室。

  最後妥協的辦法是,為他雇一個做飯的小時工,早來晚走。宋之硯對吃飯根本沒任何要求,只要乾淨就行,所以找起小時工非常順利。

  宋之硯在家的日子,大部分時間還是臥床,偶爾去畫室看一下,待得時間並不久。青青不敢打擾,不知他是否已經開始畫畫了。

  這天是周末,青青在二樓幫他收拾房間,之硯一個人在畫室里待了整個上午。青青很欣慰,目前最好的轉移注意力的事情就是畫畫。

  中午的時候,到了之硯午飯的時間,青青走到對門他的畫室敲門。敲了幾下沒有回應,青青開始緊張,顧不得多想就趕緊推開門。

  開門的一瞬,就看到宋之硯。他帶著耳機,站在一幅畫前。他過去畫畫的時候就有聽音樂的習慣,所以剛才他才會沒聽見敲門。但他手裡不是拿的畫筆,而是美工刀,只見他正一下下的大力把那畫布劃破。

  青青嚇壞了,跑過去想奪下他的刀,之硯同時也聽到青青進屋來,他立刻轉身,用身體遮住畫布,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的躲閃。

  “你在幹嘛?宋之硯,你瘋了?”

  宋之硯眼神閃爍,不敢看青青。夏戈青上前一步,繞過他,那幅未完成的畫展現在眼前。

  這是他從來沒用過的顏色,異常鮮艷刺眼。畫才剛剛開始,只有人物的面部表情。這是一個年輕女孩,皮膚是一種刺眼的白色。她在笑,嘴角彎了弧度,但是你能感覺出來哪裡不對。青青不是看畫的行家,仔細辨認了半天。突然,她意識到問題出在眼睛上。那眼神里絲毫沒有笑意,而是無盡的蒼涼與哀傷。這畫裡完全沒有了他以往畫中的溫情與希望。

  夏戈青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人,這是她最怕看到的。她沒想到那人已經頹廢到骨子裡。畫畫對他來說意味著生存的意義。他用畫來訴說對生活的態度。眼前畫上女孩,好像站在上帝視角,用蒼涼詭異的笑容嘲笑著他們。

  她覺得一分鐘都不能面對這樣的畫面,轉過身想要逃離。

  “青青。”那人急著捉住她的肩膀:“你聽我說。這不是我想要的。”

  他慌亂的組織著語言:“我不知自己怎麼會隨手畫成這樣。畫出來後,我也恨透了這種面容。所以我想毀了它。青青,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畫不出來了!”說完,他扔了手裡的刀,頹然坐在椅子上。

  如果是以往,夏戈青可能會下意識的安慰他,鼓勵他。但是如今她說不出那麼溫情的話。

  “之硯,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和你在一起嗎?我認識你的時候,你不斷進出醫院,入不敷出,你一開始不能接受我,也是因為你不知能給我什麼。”

  宋之硯抬起頭,用愧疚的眼神看她。她接著說道:“但是我從沒想過要放棄你。因為我能看到你在困境中的堅韌。你不管身體怎樣,從來都是直面挑戰。無論在生活上,還是藝術上,你都沒頹廢過。能夠給我和墨墨支持。可是現在墨墨走了。你卻把這份堅韌丟掉了。你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上次畫商給你拜年,你說人家是邀功,絲毫沒有一丁點感恩的心態。這不是我過去認識的宋之硯。這件事,沒人能幫你。墨墨已經離開。但她終有一天會長大,會回來,會理解你。到時候你打算以什麼樣的姿態迎接她?你就這麼被打敗了嗎?“

  說完,她起身要離開。

  “青青,那人在後面叫她,急急的起身。

  夏戈青沒有回頭:“之硯,你好好想一想吧。我們都需要想一想。”

  隨著夏戈青“啪”的一聲關上門,宋之硯聽見自己鼻子裡一根細小的炫輕聲斷裂了。一股熱流順勢而下。他趕忙捂住鼻子。

  這惱人的出血光顧得越來越頻繁。他把這歸功於天乾物燥,刻意不把它和自己可憐的血小板聯繫起來。他的煩惱已經夠多了,還是得過且過吧。

  宋之硯沒有叫住青青,她真的生氣了,他能看得出來,姑娘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他讓她失望了。

  血從他緊閉的指縫裡溢出來,滴落到身上。他聽著青青離開的腳步,確認她回到三樓了,才慢慢起身離開畫室,回到自己的家。之硯已經有了經驗,止血的過程將是持久戰。他抱了幾包紙巾,走進洗手間,坐在地上,耐心的擦拭按壓,順便靜下心來想想剛才青青的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習慣了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現給青青。因為她太善解人意,太面面俱到了。她對他總是無微不至,這讓宋之硯卸下了堅硬的外殼。他會告訴她自己不舒服,他胃疼的時候會讓她按摩,他不開心的時候不用強顏歡笑。但是長此以往,他忘記了,青青也是需要關心和呵護的。她剛才的那番話告訴他,沒有哪個女人喜歡弱者。他不能總是以脆弱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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