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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空氣稀薄,就算是異人,也有一種呼吸困難之感。
好在他可以轉為胎息。
暗運周身真元,將自己狀態稍稍調整。
胯下青驄馬一聲長嘶,奮蹄而上。
昔日的神女峰,苯教聖地,終於,又回到這裡。
輪迴了這麼些年。
當年未能解決的事,在這裡,終於要畫上句號。
隆隆隆~~
神峰之上,積雪突然崩塌。
不知是出了何事。
一層層冰雪不斷剝落。
起先還慢。
但越滾越大,積雪漸漸化作巨浪,向下傾瀉。
雪崩。
冰雪巨浪掀起數十百丈高。
此起彼伏,爭先恐後。
如萬馬奔騰。
天崩地裂。
不知過去多久。
只聽一聲長嘶,那青驄馬躥上冰雪浪尖,馱著蘇大為與聶蘇兩人,不斷向前狂奔。
四蹄如飛,踩雪踏浪。
如騰雲駕霧一般,在雪崩的巨浪中,縱躍前行。
半個時辰之後。
只聽一聲馬嘶。
精疲力竭的青驄馬終於登上神女峰頂,四蹄一軟,跪在地上。
蘇大為懷抱聶蘇,踏實地面。
抬頭向前,隱隱辯認出當年苯教建築。
那些彩旗和經幡,因為無人打理,早已破舊不堪。
只剩一些破爛布條。
轉經筒和苯教法器散落了一地。
還有當年經歷戰火,凌亂的痕跡。
蘇大為抱著聶蘇,向著青驄馬微微頷首:「辛苦了。」
青驄馬點點頭,長嘶一聲,身形轉淡,化為微塵隨風飛散。
走了這麼遠的路。
終於,回到當初的起點。
……
長安。
太子李弘天不亮便起身了。
他有例行的功課,需要太子府上大儒輔導。
此外還要按孫仙翁的交待,每日勤練五禽戲等導引煉體之術。
做完這些,才能吃上早膳。
然後又匆匆趕去養政殿,處理堆積如山的奏摺。
天皇與天后不在時,由太子輔國。
如今雖然大唐政治中心遷往神都洛陽。
但平日奏摺和信件往來,有一大半,都要經過長安。
這既是過去的制度慣性決定。
也是李治有意鍛鍊太子。
每日洛陽與長安兩都交流的信件,絡繹不絕。
開始李治處理的奏摺,都會交由李治和武后審過之後,才頒行天下。
最近一個月開始,除了大事奏摺要傳閱洛陽。
一些小事,已經可以由太子自行決斷。
這是一種權力交接的信號。
似乎是聖人李治,也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無力再支撐繁重的政務。
轉而將事務分給武后與太子。
呼哧~~~
修煉完導引之術。
李弘雙手抱圓,長長一口氣息吐出。
他的鼻尖和額頭微微冒汗。
接過一旁宮女遞上的濕巾細細擦拭過汗水。
早有內侍上前小聲道:「太子,洛陽那邊有急信。」
「嗯?」
李弘看了他一眼,琢磨了片刻道:「既是急事,先給我看。」
「那早膳……」
「邊吃邊看吧。」
李弘道。
他是個極重規律的人。
十幾年的習慣不是說改便能改的。
練功便是練功,上課便是上課。
早膳絕不會與其它的事交雜在一起。
今個兒倒有些出奇。
內侍點頭應喏,倒著退下。
心裡想著,大概是與蘇縣公有關。
前陣子蘇縣公大鬧洛陽白馬寺,傳至長安,一時為之轟動。
不知多少朝臣彈劾蘇縣公。
當時是聖人和武后保下來。
將那些彈劾摺子壓住。
太子雖沒有表態,但看那個意思是極為氣惱的。
也是,他之前與那位蘇縣公,關係頗為親近。
如今聽聞蘇縣公犯事,想必……
早膳就在太子的偏殿裡。
一張木桌簡單的擺著幾個碗碟。
並不奢華。
相反,以太子的身份而言,有些過份簡樸了。
李弘牢記著教課大儒說的話,也記著蘇大為與他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生民維艱,當思一粥一飯,來之不易。
面前擺著小米粥,清可照人。
李弘並沒有急著去吃。
儘管他早已飢腸轆轆,仍按著禮儀,先淨手,然後取過內侍奉上洛陽來的信。
幾封信里,有大臣的,也有武后的。
每看一封,李弘的臉色就更難看一分。
「上次,已經屠了白馬寺,後來聽聞又殺了好些沙門佛宗,前太史令李淳風等人親往傳召,但蘇大為抗旨不遵,父皇已是大怒。」
「蜀中與吐谷渾邊境積石關,蘇大為又不顧昔日袍澤之情,殺傷唐軍多人,揚長而去……」
啪!
合上這信。
李弘微微閉上雙眼。
在他腦海里,浮現出蘇大為的樣子。
「阿舅,你……你為何會變成這樣。」
李弘伸手捂著心口。
那是一種本以為了解,本來無比信賴之人,突然翻臉,給自己心口狠狠插上一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