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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這你也要懷疑嗎?」
武媚娘嗔道:「阿彌的性子這些年從未變過,一以貫之。」
「一以貫之?我看是慣出來的脾氣才對吧。」
李治冷哼一聲:「手裡掌軍久了,人命便不當回事了,說殺就殺。」
「三郎~」
武媚娘略微撒嬌道:「阿彌就是這護犢子的脾氣,當年為了我,便闖入寺中救你,你忘啦,他當時愣頭愣腦的,可是連你的面子也不給,你看他現在,豈非一樣?」
「這……」
提起往日舊事,李治終於笑了。
「這麼說,倒也是,阿彌的性子從前便剛直,不知變通,好吧,朕也不和他一般計較了。」
……
「當年阿彌為一個叫牛二的潑皮欺辱柳娘子,便偷偷將那潑皮殺了……這樣想來,這麼多年,他這性子還真沒變過。」
公署里,剛剛在大理寺入職的狄仁傑長嘆一聲,低頭看看面前的案情卷宗,感覺有些為難。
這白馬寺,把狀紙從洛陽令一直轉到大理寺來了。
這若是按律辦理,豈不是要判個斬立決?
狄仁傑看著眼前的卷宗,輕輕抖了抖,眼中閃過一抹思索。
自己才來大理寺任少卿,就有人將白馬寺的案子放到自己的案頭,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又或是有人想要把棘手的事扔給自己?
目光掃過公署里,每一位署吏都忙碌著各自的事,看不出異樣來。
他把視線重新投到眼前的卷宗上,知道今日朝堂上,為了蘇大為的事,又掀起百官的彈劾。
所針對的自然就是蘇大為殺白馬寺僧人一案。
不過早朝的時候,李治並未表態。
未表態,也是一種態度。
想到這裡,狄仁傑提起筆,在卷宗上匆匆寫就幾筆,轉呈左相。
對不起了閻大人,這皮球還是得踢到你那裡。
這種案子,委實難決。
也超出了大理寺所能斷的範圍。
畢竟,無論與私與公,最終都要看李治的意思。
毛筆還沒放下,卻突然發覺熱鬧的大理寺公署,仿佛一下子安靜下來。
抬頭看去,發現眼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正是一身官袍的蘇大為。
他的身形高大,穿著兵部尚書的官身,自有一種雄渾的氣度。
仿佛一座山嶽一般。
只是站在那裡,整個大理寺的公署官吏,全都安靜下來。
無數目光集在蘇大為身上,眾人一時忘記了說話。
「阿彌你怎麼來了?」
狄仁傑先是說了一句,拍了拍自己寬大了許多的腰圍,突然醒悟過來,把面前的卷宗合上。
按唐律,無關人等不得接觸案情卷宗,何況還是當事人。
這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律法如此。
狄仁傑雖重友情,但更守唐律。
「我來找你的,大兄。」
「找我?」
狄仁傑眉頭一皺:「白馬寺的案子要按律按流程走,我這裡也定不下,我準備交給左相去定奪。」
交給左相,實際上就是交給陛下。
這皮球大家踢來踢去,顯然是沒人願意背鍋。
洛陽令、刑部、大理寺,誰也背不起。
「不是這件事……」
蘇大為擺手道:「我想問問過幾日佛道兩門法會的事。」
「你問這個?」
狄仁傑大感詫異。
他才來大理寺不久,但也聽到了一些傳聞。
大理寺接觸三教九流眾多,許多事,就算不想聽,也會傳到他的耳朵里。
「陛下下過旨,再過數日,由佛道兩門各選高僧高道,在紫微城前的廣場辯法,決定高下。」
濃黑的眉頭微皺,狄仁傑伸手撫著自己的短須:「阿彌,你問這個做甚?」
他其實很想問,你現在不是低調在家,等白馬寺的風頭過去嗎?
如何又跑大理寺來了。
仿佛看出狄仁傑的疑惑,蘇大為道:「這事與我有點關係,對了……」
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後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轉頭看去。
只見一身材高壯的中年官員,身穿大理寺官袍,腰纏玉帶,在十數名差役的陪同下,向著這邊匆匆走來。
來者是大理寺寺卿郝紹常。
自李思文調往刑部後,這幾年大理寺也幾經換血。
如今新晉的乃是永徽年間的進士郝紹常。
此人是寒門出身,與長安各世家高門,並無交情。
一直以來以斷案嚴厲著稱,深得李治信任。
「郝寺卿。」
人還未至,蘇大為主動向對方抱拳打招呼。
按理說,大唐是三省六部十寺制度,蘇大為的兵部,地位還在大理寺之上。
不過他為人謙虛,又是到人家的地盤,主動打招呼算是示好的舉動。
但郝紹常,卻似乎並不領這個人情。
面沉如水,微微點頭,冷聲道:「不知蘇尚書來此,有何示下?」
「哦,我是有點事情想向狄少卿請教。」
郝紹常冷色一沉,已經在差役的拱衛下,走了上來,他身上透著略微敵意道:「蘇尚書,各衙門有各衙門的規矩。」
蘇大為就算再遲鈍,也看出這郝紹常對自己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