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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差役聲音裡帶著哭腔:「我知……知道縣令膽大,可……可他是他,我還是……怕啊~」

  最後一個「啊」字,帶著顫音。

  餘音在院內迴蕩。

  把明崇儼倒嚇了一跳,怒道:「喊什麼喊,把回音都喊出來了。」

  「我沒,沒喊!」

  「繼續向前,去屋裡看看,主薄家娘子還在不在。」

  「喏。」

  差役帶著哭腔叉手行禮,顫抖著繼續向前。

  這一幕,把後面跟著的差役,還有李博等人看得慶幸不已。

  還好,今天選中的不是我們打頭。

  雖然平日裡也都是膽大之輩,但是在這災疫過後,鬼氣森森的鎮中,在這細雨如綿的夜裡,進入這充斥屍臭的院中。

  任你多大的膽量,也覺得遍體生寒。

  而且這雨……

  好像越來越大了。

  冰冷的,一點一點的沁入肌膚,寒得可怕。

  嘶~

  風聲呼嘯,仿佛有人在耳邊輕輕吹了一口。

  差役嚇得全身一抖,站在裡屋門前,全身僵硬,像是被點了穴一般。

  「推開門,開一眼就好了!」

  「別磨蹭。」

  明崇儼在後方催促。

  那差役咬咬牙,學著先前蘇大為破門時的樣子,抬起右腳,狠狠的踹過去。

  轟!

  這一腳,不但沒能把門踹開,他一隻腳,竟然穿過木門,卡在了裡面。

  差役嚇得癱軟在地,抱著腿大叫:「救命,救我,救我啊縣丞!」

  「廢物!」

  明崇儼冷哼一聲,一個閃身,右手輕拍。

  那面破開的木門,在他掌指間,片片粉碎,細軟如棉。

  蘇大為眸光微微一閃:「明郎君,這手掌上功夫,已入化境了。」

  「比不得蘇縣令修為高深。」

  明崇儼手指輕彈,口中道:「我這秘術,也不過是陽盡陰生,打在人身上,不過也就是脫陽而死罷了,不值一提。」

  大門洞開,裡面幽深昏暗,不見一絲光亮。

  地上抱腿慘叫的差役貼著地滾開,只想離這黑穴更遠一些。

  明崇儼並不進入,而是側身而立,身手示意:「縣令請。」

  蘇大為面色如常,他身後的李博倒是聽得眉頭大皺:「什麼樣的功夫,讓人『脫陽』而死?聽著怎麼這麼歹毒。」

  「火把。」

  蘇大為站在門前,雙目微凝。

  今夜細雨,如泣如訴。

  雨夜不見星月,以他的眼睛,一時也看不分明。

  在他身後的李博忙向身邊親衛催促,從行囊里找出帶著的油巾,尋了木棍纏上,又用火石點火。

  因為下雨的緣故,費了半天功夫,才算將火把點著。

  這油巾浸的乃是黑火油,燒起來,就不會熄滅。

  蘇大為伸手接過遞上來的火把,向著屋裡一照。

  光芒乍閃,他與明崇儼兩人站在門前,眸中同時倒映出血紅的光芒。

  「死了。」

  明崇儼道。

  蘇大為默不作聲。

  他久經戰場,自然熟悉人死了是什麼樣子。

  屋內的婦人趴伏在床榻上,身下壓著一隻小手,應該就是她的兒子。

  這兩人的身體都僵硬了。

  明崇儼微微嘆了口氣:「我初來黃安縣,便是主薄一家接待,可惜了……」

  他向蘇大為拱手道:「待天亮後,我再帶人將他們收埋了吧,也算是了一樁緣法。」

  當年明崇儼也曾隨在玄奘法師座前聽經,於佛道兩門經義,都頗有研究。

  信奉因果和道家承負之說。

  「等不到明天了。」

  「什麼?」

  「現在就燒了吧,塵歸塵,土歸土。」

  蘇大為說著,回頭向李博道:「把備用的黑火油取出來,點上。」

  「喏。」

  「等等。」

  明崇儼失聲道:「蘇縣令,你要做什麼?」

  「你剛才沒看到嗎?」

  蘇大為將手中火把往前一撩,火光下,隱隱見到床榻上有東西閃動一下。

  後面的李博與眾差役口裡發出驚呼。

  「那是什麼?」

  火把光芒下,隱隱看到數團黑影,在陰影下跑動,血紅的眼睛,如一粒粒血珠。

  「老鼠?!」

  「是吃了屍肉的老鼠……」

  蘇大為的神色漸漸凝重:「我不知道黃安縣的疫情究竟怎麼回事,這兩人是死於疫症,還是死於飢餓,都無法確定,但是,如果讓吃了屍肉的老鼠流躥出去,這疫情就控制不住了。」

  說完,不等明崇儼反應,向李博道:「燒了。」

  李博早已從隨軍行囊里,取出一個黑瓷瓶,拔開以後,一股難聞的氣味擴散開來。

  竟然連屍臭都被掩蓋住。

  明崇儼臉上微微變色。

  在長安的時候,他曾見過一些大食來的商人,販運來的那種黑油,也是這種氣味。

  還有西市的鯨油燈坊,作坊里,也有這種氣味。

  「不能留個全屍嗎?」

  「你以為瘟疫是什麼?」蘇大為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這疫,就是毒,哪怕幾千年後,瘟疫依然是人類生死大敵,防疫,就是戰爭。」

  「蘇縣令所說的,我聽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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