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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大為喃喃自語了一句,濃黑的眉頭挑起來,向安文生道:「我當時也是當局者迷,陛下既然沒有廢太子的意思,怎麼會動武后?」

  安文生點點頭:「說得不錯,母憑子貴,子憑母貴。

  陛下在太子身上花費了無數心血,就算太子病重,也依然疼愛有加,沒有絲毫疏遠的意思。

  而且以陛下的身體,恐怕也再難有這般精力,去重新培養一位太子了。」

  「所以陛下從開始,就沒有真的想廢武后……」

  蘇大為手指在篝火旁輕輕敲擊著,如同演奏。

  「若說演技,陛下才是影帝級的,他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就讓下面的人自己激動起來,一個個極不可耐的跳出來,最後被陛下一掌推平。

  朝局重新洗牌平衡,短時間內,無論是世家門閥,還是武后,都只能乖乖做人。」

  「是極是極。」

  安文生撫掌道:「陛下果然不愧是太宗之子。」

  他的話鋒一轉,又回到最早的議題。

  「不過接下來,阿彌你打算怎麼做?陛下再厲害,他這身體狀況,咱們也得做長久之計,太子那邊,你是否要……」

  第九十三章 王玄策

  有些事不能想得太細。

  否則容易細思極恐。

  就此次上官儀廢后之事,死的人又豈止是文官。

  高陽公主才回長安,便莫名身殞。

  真的是郭行真想要那本《大唐西域記》?

  其實高陽公主死了,當年房遺愛的謀返案,才算真正畫上句號吧。

  蘇大為看了一眼滿天星斗。

  沒有回答安文生的話,而是陷入深思。

  「阿彌。」

  安文生側臉看了一眼蘇大為。

  篝火的光芒下,橘紅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半張臉龐。

  雖然年過三十,但這張臉依舊如十多年前一樣,充滿年青的朝氣與銳氣。

  只是臉龐的線條,略微柔和了一些。

  目光更加深邃了一些。

  還有就是他的膚色比過去更加黝黑了。

  好像自從遼東回來以後,便一直沒白回來過。

  在大唐以白胖為美的前提下,蘇大為這副模樣,是難以擠進上流貴族圈了。

  近來也確實聽人說過,說蘇大為一介黑漢,又無出身,又不是考了科舉,緣何可以得占高位。

  言語中,不乏影射蘇大為,暗指他是靠了武后的裙帶關係。

  安文生從側面看著沉思的蘇大為,忽然笑道:「你這副模樣,倒真有些下棋之人的風骨。」

  「什麼?」

  蘇大為回過神來:「什麼下棋?陛下那才是真下棋,朝堂這局棋,他隱忍到最後,無論是門閥貴族、武后,還是寒門、包括秘閣和都察寺,各部的成色,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說到這裡,蘇大為忍不住感慨:「這天下就沒有比陛下更聰明的人,道德經上說,摶氣致柔,以柔克剛,陛下可謂至矣。」

  安文生忍不住拍了拍腿:「你至少是看出來了,摸到了門檻,虧我平日自詡聰明,但這些大事,居然沒你看得明白。」

  用後世的話說,安文生以為蘇大為在第一層,自己在第十層。

  直到今天才恍然發現,李治在九十九層,蘇大為至少也有個五六十層,只有自己還在地面上仰望。

  「都說了,是信息不對稱,你若執掌都察寺,可以閱遍秘檔,也會有所發現。」

  「算了,我也只是說說。」

  安文生擺擺手:「比起情報那種傷腦筋的事,我更願意嘗遍美食,閱遍天下山水。」

  剛說了一句,安文生摸著臉頰怪道:「怎麼又被你帶偏了,我方才想問,太子那邊你打算如何做?」

  「太子……我還要看一看,不急,孫仙翁也到長安了,我正好藉此機會,近距離觀察一下太子。」

  「嗬,你跟著陛下,看來也學到了些本事。」

  「什麼?」

  「隱忍和下棋……」

  安文生眯著眼睛,提起一壺酒,輕輕晃動:「這次朝堂上,陛下是在釣魚,看門閥和武后,也在看你。

  其實阿彌你何嘗不是在觀棋?」

  觀棋不語真君子。

  左右逢源未可知?

  蘇大為抬頭看向安文生,看著這白胖子越來越油膩的臉:「老安,你的臉越發大了。」

  「滾。」

  「我終究還是嫩了點……若早看破陛下心意,這次就該忍到最後,不該將底牌亮出來。這下,陛下知道我的心意,只怕徹底將我歸入武后一黨了吧。」

  「但陛下還用你管著都察寺。」

  「那是看中我的信息整合能力,將都察寺分成三部,各交給一名空降的少卿,從此以後,人事任免和管理與我無關,我只能處理少卿們交上來的信息做最後整合……還是陛下厲害啊。」

  又要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

  絕不給武后一黨真正掌權壯大的機會。

  高明之處在於,還能人盡其能。

  壓榨每一個人的價值。

  「真不愧是太宗之子。」

  ……

  蘇大為站立在後院演武場上。

  他的雙手持著一根鐵棍,輕輕轉動著手腕,感受著鐵棍重心的變化。

  昨夜與安文生一番交心,也算是將積鬱在心中的話都吐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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