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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大為現在面臨的,便是「敵友」之關係。

  兇案是表象,背後牽扯的派系,立場,才是致命的鋼刀。

  這是上一場案子,回長安的刺殺案,教會給蘇大為的。

  懷著沉重的心思,蘇大為走出殿外候了片刻,稍後拿到太監傳給他的李治的聖旨,憑著這道旨,他才能放開手腳。

  ……

  夜色降臨。

  長安縣不良人公廨。

  錢八指,南九郎,老鬼桂建超,張海林和呂操之等人圍坐在蘇大為身邊。

  從蘇大為第一次入長安縣不良,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年。

  這些年來,鐵打的長安縣,流水的兵。

  除去眼前幾位老不良,下面的不良人,已經換過好幾茬了。

  蘇大為唯一能真正信任的人,不多。

  眼前這些人,可以算是。

  當然,還有周良和沈元,不過周良還在從遼東半島趕回長安的路上。

  而沈元則是另有任務。

  再則沈元的頭腦不太靈光,這種廟算性質的會議,也沒必要叫上他。

  「鬼叔,這次的事,又得麻煩你了。」

  「阿彌,這事用得著我出手?你找操之或者海林都可,他們都有我幾分真傳,再說,高陽公主……最好還是找女仵作來做。」

  「鬼叔說得是,但人選一要信得過,二要本事過硬,此二者缺一不可。」

  「那我給你推薦一個人。」

  桂建超手指動了動。

  蘇大為頗有些意外,在他身邊的南九郎好奇的道:「桂爺平時深居簡出,最多就是跟咱們這些不良混在一起,居然還認識女仵作?」

  話才說完,桂建超還沒說話,便被錢八指從後面一掌拍在腦袋上。

  錢八指笑罵道:「老鬼的門道多著呢,豈是你一個小字輩能知曉的。」

  南九郎捂著腦袋苦笑:「您老下手輕點。」

  「打得就是你,你小子跟阿彌去了趟百濟,如今尾巴翹上天了,阿彌回來還知道給我們帶點人參貂皮,你特麼空手回來,一點禮數都不懂。」

  「回頭補,回頭補。」

  南九郎趕忙討饒。

  蘇大為才有機會向桂建超插話道:「鬼叔,你要是覺得人合適,就叫她來,幫這個忙,該有的禮數我懂。」

  「我找來的人,你放心。」

  桂建超向身旁的呂操之道:「你走一趟,去找慈姑來。」

  「是。」

  呂操之起身,沖蘇大為等人抱抱拳:「我去去就回。」

  「慈姑是?」

  「以前跟過我一段時間,那是很久之前了。」

  桂建超臉上閃過回憶之色:「她現在是女醫,不過這手刑名和驗屍的本事,肯定沒落下,找她你放心。」

  蘇大為點點頭:「好。」

  幾人聚在一起,又聊了幾句案情的事。

  錢八指道:「在公主鼻子裡發現的那種綠植究竟是什麼?」

  「我要是認識就好了。」

  蘇大為苦笑著,伸手入袖,將那方布帕取出,小心翼翼的攤開:「八指,還有鬼叔,你們見多識廣,幫我認認,此物究竟是什麼,出自哪裡。」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被布帕包裹的那幾點細小的綠葉上。

  公廨內的鯨油燈亮如白晝。

  借著橘黃的光芒,眾人反覆打量。

  南九郎最先放棄,搖頭道:「這種東西,我不記得在哪裡看過,沒什麼印象。」

  錢八指沉吟片刻道:「我有點印象,但現在一時想不起來。」

  蘇大為看向他:「那八爺你再仔細想想,若能想起來最好。」

  「嗯。」

  錢八指點點頭,用缺了一根手指的右手,撫摸著鬍鬚蓬亂的下巴,兩眼微微眯起。

  坐在對面的桂建超,臉上的皺紋微微堆疊,緩緩道:「這東西,我見過。」

  蘇大為頗有些意外之喜:「鬼叔在哪看到過?」

  原本就是等那位女仵作,隨口提到案情,並不抱太大希望,不曾想,桂建超居然認識這種植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桂建超的身上。

  卻見他不慌不忙,從懷裡摸出一把小刀,又取出一截木頭,一邊用小刀在木頭上切削著,一邊道:「在涇河,出長安有一段,我見到過這種東西,是浮在河上的一種草。」

  蘇大為原本就懷疑,這綠植的樣子,像是某種浮萍。

  現在聽桂建超如此說,更加肯定。

  「高陽公主被人殺害,大理寺和萬年縣的仵作查了都是頸骨折斷的外傷,導致死亡,但我去現場,卻從公主鼻腔里發現這東西……有趣。」

  越是反常,越說明這案子有內情。

  有嚼頭。

  值得反覆推敲。

  南九郎在一旁撓頭:「蘇帥,現在都火燒眉毛了,這麼大的案子,你還說有趣?」

  張海林笑道:「一直破大案的人,對破案其實是有一種特別的嗜好,越是奇詭古怪的案子,他就越喜歡。」

  「喜歡個屁。」

  蘇大為哭笑不得:「這可是限期破案,我是在陛下面前立下過軍令狀的,若是到期破不了,真要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正在拿著木頭一刀一刀切削的桂建超,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嘴裡甩下一句:「誰叫你臭顯能能,這種事,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居然還主動往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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