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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龍微微睜大眼睛,震驚地看著我。

  我徐徐一笑,一隻手摁著他,打開白扇,用刃鋒抵著他的脖頸。

  他必然不知我要幹什麼,但他一會就會知道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手上動作倒是不停。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似乎全然無法理解怎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不管不顧地掙紮起來,神情全是憤怒和惱然。

  他雙目充血,右手狠狠向我攻來,在我手臂上劃出一道重重的傷口。

  我看著他掙扎間浸出血的脖頸,又看看手臂上深可入骨的傷口,收回摺扇,湊到應龍耳邊溫柔無比地道:「應龍,你想殺了我麼?……你想像殺死青澤那樣殺死我麼?你要殺死所有得罪你的人麼?」

  雖然未遂,我也無意與他計較,可他畢竟與我有弒弟之仇。

  青澤好歹也是我弟弟,這人可真是半點不顧朋友之宜。

  這件事,無論怎麼說都是他理虧。

  我當初對他有意討好,反倒急著向他解釋,如今拿出來,卻只有我責怪他的份。

  我自然不是要責怪他,我只是想讓他停下反抗。

  讓我一了心愿,翻過這個早該翻過的坎。

  這句話顯然是刺痛到了他。

  他臉色慘白、冷汗涔涔地看著我,動作停在原地。

  我看他指尖一眼——他指尖上凝聚的法力也收了回去。

  我親親他的臉頰,說:「應龍,這是你欠我的,今日之後,我們兩不相欠。」

  應龍沉默著,沒有說話。

  我把他按在了石台上,像心心念念盼望了萬萬年、日日夜夜想像的那樣解開他的衣服。

  應龍十指攢緊,好似下一秒就會像我揮來,卻只是放在原地,當真動也不敢動,任我動作,瞳孔微微渙散,神情痛苦絕望極了。

  他不想當個殺神,卻除了殺伐什麼也不會。

  眼看一向被緊緊包裹的皮膚一點點露出來,我大腦充血,只覺得心臟轟鳴之聲響徹耳畔。

  抬起頭。

  我的動作頓在原地。

  我從沒見過應龍這樣的表情。

  他必定是從殺死青澤開始就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既沒辦法反駁我的話,又被我驟然轉變的態度打擊,終於要徹底崩潰了。

  可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從未讓應龍看到的、看似體面優雅,心裡卻無時無刻不充斥著將他拆食入腹的念頭的我。

  我的身體仍然蠢蠢欲動,胸口卻漸漸冷卻。

  只要我稍稍動作,數萬年的願望就能實現。我就能擺脫這麼多年的桎梏,我就可以恢復自由之身。

  今日以後,他是死了,還是活著,都與我沒有關係。

  他與我有弒弟之仇,用身體賠償,也算扯平。

  應龍的皮膚在寒風裡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

  我直起身體,闔上他的衣服,翻身下床。

  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落荒而逃。

  我離開了衡山,不再回憶那日之事,找了個靈氣充沛的荒島,用法力設了個結界,仍是做我的瑞獸。

  現實已經徹底分崩離析、難回當年,我要搭一個夢。

  一個與現實隔離開的夢,一個應龍一定會喜歡的夢。

  數百年後,我聽聞他助戰黃帝的消息,便主動請纓為黃帝著精怪圖。

  在軍帳里待了許多天,終於在停戰的時候走入黃帝軍帳,邀請他登上蓬萊。

  應龍看著我,表情僵硬得像是與我初遇的時候。

  他應當無法理解,為何我能做了那樣的事情,還當做無事發生。

  他自然無法理解,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是個瘋子。

  他兀自僵硬,我卻一派自然,帶他從戰場離開,向他展示了給他搭的夢。

  那個夢沒能留下他。

  也許從某一天起,他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決定。

  也許是在我暴露目的之前,也許是在他站在不染花田間、看著青年的倒下去瞬間。

  可他不知為何,又突然後悔了。

  他一心向死、渴求犧牲了數千年,卻突然後悔了。

  又在後悔之後沒過多久諷刺至極地死去。

  我不知青澤到底如何得罪了他,更不知青澤為何會飽含嫉妒地看著我。

  可我聽著青澤終於爆發出來的質問,突然察覺到了此前從未察覺到的東西。

  青澤、青澤,那是我的東西,可不是你能覬覦的。

  我懶得和他解釋,直接把記憶還給了他。

  若他憶起當年我曾告訴他的那些秘密,便該知道他剛才的質問有多可笑。

  若他憶起當年我曾告訴他的那些秘密,便應當知曉先來後到的道理。

  丟下青澤,我獨自來到淮水,挖走了應龍的逆鱗,卻把屍體留在了原地。

  我知道應龍會面對什麼。

  可我不在乎。

  神與魔與我而言沒有區別。

  留不下應龍的蓬萊與我而言毫無意義,我也懶得再回去。

  我避世不出,看著逆鱗受本體影響,一點點染上了魔氣。

  作為魔存在也沒什麼不好,說不定往昔愛恨情仇也會隨著應龍的墮魔一筆勾銷,我也不用擔心應龍再愚蠢地把自己當成一個註定犧牲的祭品,或者被誰殺死。

  我也不用擔心他再想不開去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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