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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莫名其妙覺得身邊有點空。

  大概是因為身體旁邊缺少了應該有的熱度。

  好歹也是自己一個人睡了好幾十年的,這才幾個月就受不了了?

  一遍遍對自己強調,謝祺也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

  他睡得並不安穩。

  一些他以為已經消逝在時間裡的記憶陰魂不散地找上了他。

  沒有什麼連貫的情節,有的只是破碎的場景。

  譬如他在目睹男朋友和別人挽著手進入酒店時,酒店邊上的冷白霓虹燈突然變成了俗艷的玫紅。

  比如他的畫展被中途取消後,一路上旁人的碎語,和男人一動不動冷眼看他的面容。

  又比如……白熾燈的光掃射著碎成粉末的玻璃,而他俯身下去收拾時,頭頂冷不丁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覺得你最近有點神經質。」

  「我沒有想過欺騙你。」

  「我以為你早就看出來了。」

  「既然現在你知道了,那就結束吧。」

  ……

  「不要多做無意義糾纏,乖。」

  凌晨時分,他猛地驚醒。

  窗外的路燈還在孜孜不倦地發亮,天幕里的星星早就黯淡了。

  四下一片靜寂。

  他忽然覺得極度口渴。

  客廳里也是一片暗沉。

  借著窗外的光,他走到圓台的轉角。

  ——角落處亮著一盞小燈。

  燈下是他熟悉的身影。

  他很難描述那一刻的感覺。

  就好像剛剛逼真的夢境,一下子變成了不堪一擊的碎片。

  夢裡的聲音一下子飄到了遙遠又陌生的地方,甚至連那種熟悉的感覺都變成了假象。

  唯有眼前的人,是時時刻刻圍繞著他的真實。

  謝祺立在圓台邊,呆了許久,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怎麼不去睡?」

  「睡了,剛剛醒來了就出來看看,」俞一承走過來撫上他的臉,「怎麼冒這麼多虛汗?」

  「可能有點感冒。」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都在說什麼——他感覺自己所有的心神都被額頭上的觸感吸走了。

  但俞一承似乎相當在意他的話:

  「又感冒了?」

  後續俞一承絮絮念了些什麼,他也沒聽清,只是等他回過神來,一杯加了蜂蜜的溫水已經被遞到了他嘴邊。

  他想說點什麼,但最後只是慢吞吞喝掉了這杯水。

  在他走進臥室門之前,俞一承輕輕拉了他一把。

  「嗯?」

  「今天少了晚安吻。」

  謝祺落入一個溫暖的包圍,然後額頭被印了一下。

  「好夢。」

  再次把自己裹在被子裡時,謝祺沉沉睡去,一夜安穩。

  次日清晨,俞一承去得很早,只剩下早餐擺在桌上。

  打開手機一看,俞一承把日程表都發給了他,精細到每分每秒。

  早飯是他喜歡的蝦餃,還有上周俞一承新買的茶。

  他突然覺得一切都剛剛好。

  然後他主動給俞一承通了電話。

  「我先去找裴語……嗯,那個藝術展的作品讓他和我一起看著改改……晚上來找你?」

  「晚上不行?好吧……你又要開會……」

  「我去你辦公室。」

  通話掛斷時將將天光大亮。

  他就踩著金燦的陽光出了門。

  「這裡!」裴語早早在咖啡廳等他,「給你點了卡布奇諾。」

  謝祺拿出成稿和他開始聊天。

  「那個布魯納老頭肯定喜歡你這張。」

  「我希望你別碰到西莉……委員會裡就她對這種東方風格偏見最大,嘁……」

  裴語對遠在他國的藝術展情況如數家珍。

  但他的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就興沖沖向謝祺問起了昨天的事:

  「昨天你們怎麼走得那麼早?我剛想去找你,就被那人纏住了——煩死了!結果等我擺脫掉他,你就不見了!」

  謝祺一時不言。

  「不會是林宣又幹了些什麼吧?」他大吃一驚,「他能這麼過分?」

  「不是,」謝祺欲言又止,「他也沒有真正做什麼。」

  頂多是有點膈應人。

  但他反應很大,直接就和俞一承走了。

  裴語微微皺起眉頭。

  「怎麼了?」

  「也沒……」裴語猶豫一會,「你也別怪我多嘴,就是我們這一圈的人吧……有時候也挺刻薄。」

  「怎麼說呢,那林宣總不可能和你們永遠沒有交集,就像我總能見到我前任一樣。」

  「你要是沉不住氣,只會自己不高興。」

  而別人要麼漠不關心,要麼還可能說謝祺沒什麼氣度,讓大家都鬧得不愉快。

  這話裴語並沒有說,但謝祺差不多估摸出了這層意思。

  「我知道,」謝祺不合時宜地回想起昨晚凌晨的晚安吻,「我只是一時沒壓住情緒。」

  「也正常,」裴語點點頭,很有同感似的,「他們是很煩——不過我看俞一承總是護著你的,你別太難受。」

  「嗯。」

  裴語盯著謝祺忽然泛起的微笑發起了呆。

  「怪不得他這麼喜歡你……」

  裴語後來咕噥的幾句話一直在他腦子裡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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