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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死龍王是必須的,衛嵩想出一大堆理由,覺得萬無一失。

  當天晚上,他們還是沒能趕到千騎關,一場大雪悄然而至,一行人不得不再次停下休息,這回搭起了帳篷,以抵禦越來越強烈的朔風。

  衛嵩無法入睡,命人研墨鋪紙,開始寫信,信是寫給不同人的,措辭與提出的理由都不一樣,要點只有一個:龍王是個極危險的人物,常見的收買手段對他無效,唯有徹底殺死,方能永除後患。

  這些信不好寫,寫給中常侍嚴沁的那一封尤其讓他為難,嚴沁是權力團伙中的核心人物之一,拉攏龍王的策略就是他定下來的,衛嵩希望自己能知道真正的理由,可無論他怎樣利誘,張佑都不肯提供更多信息,或許這名小小的閹侍真的不知道什麼。

  前兩封已經寫得差不多,只需再做斟酌,寫給嚴沁的卻只完成一半,衛嵩覺得不太滿意,思忖良久,決定先放在一邊,轉而寫第四封信。

  一股寒風順隙而入,吹得燭光搖曳不定,衛嵩毛骨悚然,停筆不動,向門口望去,什麼也沒有,四名忠誠的護衛抱著刀站在那裡,讓他稍感安心。

  在旁邊侍候衛嵩的隨從早已感受到大人心中的恐慌,卻不敢開口勸慰,只能專心致志地研墨,暗自祈禱千萬不要惹怒大人。

  衛嵩半天沒有移動目光,倒不是擔憂會有刺客突然闖進來,而是不知道該如何落筆,對第四位接信人他的了解太少,拿不準對方的地位,因此難以決定措辭。

  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正要動筆,又一股風吹進來,外面呼嘯的狂風聲中,響起了一聲馬嘶。

  衛嵩心中一動,手中的筆跌落在紙上,筆毫湮黑了一大片,隨從慌手慌腳地收拾,結果卻將信紙弄得更亂。

  「退下!沒用的東西。」衛嵩還是發怒了,大聲呵斥道。

  隨從連聲告罪,深深彎腰,步步後退,離開大人帳篷,心裡鬆了口氣,估計今後幾天不管怎麼表現都得不到好處,不如離得遠些。

  衛嵩抓起作廢的第四封信揉成一團扔到地上,再欲提筆時卻一點心思也沒有,只得放棄,對門口的護衛說:「你們幾個今晚就留在這裡,辛苦一些,到了樓蘭國自有重賞。」

  「保護大人義不容辭。」四名護衛同聲說道,他們跟隨衛嵩已經很久,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

  衛嵩和衣躺在狹小的榻上,不管蓋幾層毯子都覺得冷,他懷念中原,懷念那裡的溫暖與繁華,最重要的是秩序與安全,只有在中原,尊與卑才能各得其所,璧玉城乃是蠻荒之所,任何地位在這裡都失去意義,而他一點也不擅長刀劍。

  衛嵩腦子裡生出許多感慨,以為自己整夜都不會入睡,結果卻不知不覺做起了夢,在夢中,愛子靈妙沒有死,正在一群美姬的簇擁下向父親高談闊論……

  衛嵩猛地坐起來,發現外面天已經亮了,不由得吃了一驚,厲聲質問門口的四名護衛:「什麼時候了,怎麼不叫醒我?」

  四名護衛神情冷漠,懷裡抱著刀,像是被冰雪凍住,無視大人的聲音。

  衛嵩的心一下子沉進了深淵,下榻穿靴,慢慢走到門口,輕輕一推,一名護衛直直地摔倒,將其他三人也撞翻在地。

  他們都死了,衛嵩卻奇怪自己竟然沒有恐懼感,推開厚厚的帳簾,走進白晃晃的冰雪世界裡。

  比夢境還要潔白的天與地,及膝深的積雪平滑得像鏡面一樣,沒遭到絲毫破壞,一共七頂帳篷,原封未動,也沒有人走出來,背風處,數十匹馬默默地咀嚼乾草,偶爾晃動一下修長健壯的脖子,甩掉身上的雪塊。

  「誰?出來」衛嵩大聲叫道,聲音遠遠傳出,很快就消逝在寂靜的雪地里,連他自己都懷疑是否曾經有聲音發出來過。

  衛嵩在雪中站了一會,一時衝動,想跑向馬群,隨便騎上一匹,繼續逃亡,但他心中最後一點理智告訴他,應該返回帳篷,毀掉那幾封信。

  一切都晚了。

  信已經到了龍王手裡,連被衛嵩扔在地上的紙團也被攤平,放在榻邊的小案上。

  顧慎為剛剛看完信件內容,明白了一些事情,如果這些信不是故意引他上當的話,那麼衛嵩可以招供的信息已經不多了。

  第一封信寫給衛嵩的族兄,裡面充滿了對衛靈妙的懷念以及對龍王的憎恨,得出結論,龍王不除衛家永無安寧,因此請求族兄盡一切可能說服朝中權貴不要支持龍王。

  第二封信寫給大將軍龐寧,聲稱龍王與北庭勾結已深,若是將璧玉城交給龍王,最終仍會落入北庭人之手,眼下草原大亂,正是天賜良機,龍王與北庭必須一同斬草除根,否則終受其害。

  前兩封信都提到了中常侍嚴沁,隱晦地暗示這位宮中權宦判斷有誤,龍王是不可能受到利用的。

  第三封未完的信就是寫給嚴沁的,「父大人」、「兒頓首」,衛嵩的措辭極為謙卑,半封信的內容只是介紹龍王的身世與性格,還沒來得及提出必須殺掉他的理由。

  第四信只能看清一行抬頭——管聲足下,其它文字都被墨跡覆蓋。

  「陰鷙無情,虎狼之徒。」顧慎為念道,這是第三封信的內容,衛嵩希望向嚴沁描繪出龍王的真實形象。

  衛嵩腦子裡轉了一百個彎,仍然沒找到自救之道,於是哈哈大笑起來,越笑越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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