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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跟龍王一起出來的。」這個消息最先引起觀眾的興奮,有幸站在門口的人,目不轉睛地遙望公主,希望從她臉上看出蛛絲馬跡,大家都想知道,在哥哥和丈夫之間,她會站在哪一邊。
明亮的屋子裡,唯有龍王與公主身前的蠟燭最少,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兩人的面貌。
身材高大偉岸的龍翻雲以龍王傳令官的身份替他說話,「大家都知道,昨天夜裡,宮中發生一起兇殺案,手段殘忍,人神共憤……」
「人神共憤!」廳外的人群中傳出附和的叫聲,帶著調侃意味,引來一片哄然叫好聲。
龍翻雲沒有理睬,繼續說下去,「龍王認為必須馬上查明真相,給全城百姓一個交待。」
「真相!」觀眾中更多的聲音重複道,這些人相信兇手就是龍王,所有這一切不過是在演戲。
公主微微挪了一下身子,餘光看到龍王依然不動聲色,於是慢慢恢復鎮定,心想,不管怎麼說,身邊的男人比自己的哥哥更像一國之君,可她還不知道自己在這場戲中要扮演什麼角色,這讓她心中仍然有些惴惴。
第一個被叫進議事廳的證人是侍候孕婦的婆子,她住在外屋,身份是一名經驗豐富的產婆。
她真是嚇壞了,一整天下來,已經有無數人審問過,同樣的說法她重複多遍,早已爛熟於心,跪在地上,不等有人開口詢問,就快速地說起來。
「那是三更左右,我聽到裡屋丫環大聲尖叫,還以為是產婦又腹痛,大人們都知道,產婦的身體不太好,又要躲躲藏藏,不能出屋,吃的東西也不好……」
婆子開始報怨雞毛蒜皮的瑣事,一名大臣皺起眉頭,扭頭看了一眼龍王,咳了一聲,「產婆,不用說那些沒用的話,你聽到尖叫,進裡屋看到了什麼?」
婆子茫然地想了一會,「對對,裡屋,我看到丫環坐在床上,使勁兒地叫,身上手上都是血。」
「孕婦呢?」龍翻雲問道。
「孕婦……死了,大人,肚子被剖開了,大人,全是血,大人,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血,像小河一樣往下流,大人,丫環整個人就坐在血河裡。」
婆子描述的恐怖景象讓廳內廳外的人心都一顫,燭光搖曳,半天沒人說話。
剖腹殺胎的傳聞是真實的,百姓們心中裝滿憤怒,只要一點火光,就能將他們點燃。
「孕婦肚子被剖,為何沒有叫喚?」龍翻雲最先開口,在戰場上殺人無數的他,臉色也有點蒼白。
「大人,被剖之前,孕婦已經死了,大人,喉嚨那刺了一個洞,大人,可那沒流多少血,大人。」
婆子一口一個大人,卻沒人在意她的可笑,關於龍王的傳說有許多,其中一條就是龍王喜歡一刀刺喉。
桌子兩邊的文臣武將,強迫自己看著跪在地上的婆子,許也不敢向龍王這邊稍微移動一下目光。
門外的百姓可就沒這麼含蓄了,全都盯著裡面的龍王,要不是有衛兵把守,最前面的人很可能衝進來。
公主再次用餘光掃了一眼龍王,對他的鎮定感到驚異,第一次生出懷疑,難道兇手真的不是他?還是他太會演戲?
龍翻雲又問了幾句,婆子全都如實回答,她對孕婦慘死景象的每一句描述,都在廳外旁觀的人群中激起一層憤怒。
龍翻雲感到形勢有失控的跡象,停止訊問,命令婆子到一邊站立候命,接著召見貼身服侍孕婦的丫環。
婆子只是嚇壞了,丫環卻嚇到有點神智不清,渾身都在不停顫抖,對龍翻雲的提問常常聽而不聞,一旦開口回答,總是先喊「血血……」,然後才前言不搭後語地供述。
丫環一直睡在孕婦旁邊,卻對殺人過程一無所覺,她是在睡夢中感到腿邊潮濕,伸手一摸,才驚醒的,除了滿手滿眼的鮮血,她對其它場景都沒有多少印象。
最殘忍的人也會覺得,審問這名驚魂未定的丫環,是一種殘忍的折磨,所以龍翻雲很快停止,讓她也到一邊站立。
第三名證人是大難不死的侍衛鞠池,傷口位於左肩,離喉嚨不遠,他由兩名衛兵攙扶,得到許可,坐在一張椅子上,開口時有氣無力,刻意躲避龍王的目光。
他講述昨晚的場景,濃重的黑夜,悄無聲息的黑衣刺客,快如閃電的一刀,他沒見著孕婦的慘狀,可供述的內容不多,只是不停地痛斥自己失職,沒能保住孕婦的性命。
有一句關鍵的供詞他一直沒說。
龍翻雲看了一眼龍王,問:「刺客用什麼兵器?」
龍王的人竟然敢提出這個問題,大家都感到意外,鞠池說話聲音不大,廳外的人群不由自主向前涌動,十餘名衛兵結成人牆,奮力阻擋。
「狹刀。」鞠池猶豫片刻,輕聲回道,頭垂得更低了。
「哪種狹刀?」
「就是……跟金鵬堡的刀一樣的那種。」
「兇手就只有這一種兵器嗎?」
「不,我看到……我看到他腰上——」鞠池抬頭,目光在龍王臉上一掠而過,「還有一柄劍。」
人群聳動,紛紛的議論聲仿佛驟然興起的狂風,預示著一場暴雨即將到來。
龍翻雲從龍王那裡沒有得到太多指示,問到這裡他已經無話可說,就在他感到尷尬萬分的時候,龍王站起身。
正在人群中醞釀的暴風雨立刻弱了下去,守在門口的衛兵們,感到壓力稍減,全都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