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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里總共只有不到一千名士兵,平時阻截零散的逃亡劍客綽綽有餘,與對面雪山崩塌似的騎兵大軍相比,卻無異於以卵抗石。
馬匹加快速度,重劍離開肩頭,殺戮之氣瀰漫天地,死亡的味道充盈每一個人的鼻腔。
陣前的十名殺手像立於荒野的孤獨小樹,面對的卻是摧枯拉朽的狂風暴雨。
在繼續執行命令與轉身逃生兩種念頭之間猶豫不決,殺手們失去了選擇的機會。
劍客們甚至沒有出劍,馬群駛過,十名殺手已經成了碎片。
「放箭!放箭!」將軍高聲喝叫,心頭生起毀滅的預感。
士兵們手忙腳亂地排列陣型,彎弓搭箭。
在他們頭頂,一朵烏雲飄過。
「魔鳥!」
驚恐的話音剛落,一名士兵已經被抓到空中,隨即慘叫著跌落,那聲音令人如此膽寒,一半士兵扔下兵器,準備逃跑。
沈諒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那的的確確是歡奴,怎麼可能真的成為「群龍之首、五峰之王」?
他跌跌撞撞地向帳篷跑去,將攔路的士兵全都推倒在地,就算行動失敗,也得先殺死那名鐵匠,不能將其留給歡奴。
營地里已經亂成一片,所有人都在爭搶馬匹,將軍正命令親兵在自己人中間殺出一條血路。
沒人注意帳篷里發生的事情,沈諒衝進去,看到裡面多了兩個人,護在鐵匠與學徒身前。
一名溫婉而冷漠的少年,手中握著長劍,一名綠色眼珠的少女,手裡拿著狹刀。
剩下的十名殺手不見蹤影。
沈諒倉皇退出帳篷,他已經失去了鬥志,只想跟著大家一塊逃跑。
大雪山劍客衝進軍營,如同洪水淹沒路上的一切活物,紅頂大鵬高低起伏,像一個快樂的孩子在玩自己最喜歡的遊戲。
沈諒看到人群中的歡奴跳下黑馬,收起狹刀,拔出利劍,騎士洪流自動在「群龍之首、五峰之王」身邊分開,給兩名狹刀持有者讓出生死決戰的孤島。
沈諒拔出狹刀,他是洗心院刀主,絕非默默無聞之輩。
帳內,兩名學徒簌簌發拌,鐵匠達伽卻保持著鎮定,說:「我要一百斤烏山精鐵,才能給你們的主人打造天下最鋒利的寶劍。」
第0251章 謀士
方聞是沒想到自己會窮困潦倒至此,每天早晨睜開雙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著怎麼才能哄騙幾粒米來充飢,他曾經因為飽讀詩書談吐與眾不同而備受左鄰右舍的尊敬,甚至有本地的財主想要將女兒嫁給他,卻被他拒絕了,大丈夫志在四處,何患無妻?等到他周遊列國四五年,一事無成黯然回鄉時,被他拒絕的財主拍著心口,暗自慶幸了好幾天。
如今的方聞是在鄉里就像是隱形人,熟悉的鄉鄰不是視而不見就是躲著走,怕他開口借錢或是沾上晦氣,今天竟被兩名陌生的大漢堵在院子裡,好像他的倒霉還沒到頭似的。
當時,方聞是正在隔壁哥哥家中,施展三寸不爛之舌,乞求、威逼、利誘,微言大義、天文地理,什麼招術都用上了,就是地獄裡的鬼王也得心動,可嫂子卻連眼皮都不抬,照常餵雞拾掇院子,一粒米也不肯「借」,小叔的聲音對她來說跟聒躁的知了沒什麼區別。
口乾舌燥,飢火焚心,方聞是再次生出時不我遇不如歸去的消極念頭,兩名陌生的大漢推門不請自入,他們顯然已經打聽到確切消息,一見著衣裳襤褸的書生就問:「你叫方聞是?」
大漢穿著氈衣,風塵僕僕,相貌粗野,語氣也很生硬,像極了幾年前綁架他的土匪,方聞是頓有不祥之感,急忙搖頭。
一直不說話的嫂子這時的反應卻出奇的快,搶先開口,「就是他。」
黑布袋從天而降,方聞是滿腹經綸,面對上來就動粗的大漢,一點招架之力也沒有,腦袋被套個正著,眼前一片黑暗,接著被人抗起,開始自己最後一段倒霉生涯。
方聞是的嫂子長出一口氣,頗有多年頑疾一朝痊癒的舒暢感,可是想到當家的日後可能會問起,於是等大漢走了一段時間之後,撕心裂肺地喊起來,「搶人啦!」
左鄰右舍都走出家門觀望,只來得及看見馬匹揚起的灰塵,心中納悶,什麼人如此不開眼,要搶一名窮酸?再說何必搶呢,來人說句話,鄉親們就會將書生綁起來送過去,有人供飯,方聞是自己也會願意吧。
兩名大漢帶著方聞是馬不停蹄地前進,每天只休息很短的時間,第一天下來,方聞是就覺得全身骨頭都散架了,但是當大漢拿出乾糧時,他還是一把搶過去狼吞虎咽,甚至沒問一句這是要去哪。
大漢嚇了一跳,第一次覺得這位書生或許有點門道。
方聞是猜到他們這是在向西行走,奇怪的是,大漢沒有選擇最安全最通暢的天山南路,那條路經過璧玉城,有金鵬堡的保護,他們盡走群山以北的荒野,有時候連路都沒有。
填飽肚子之後,方聞是開始擔心人身安全的問題,他很客氣地向兩位「兄台」詢問,得到的回答卻是被破布塞住嘴巴,兩名大漢相互之間也很少說話,只有單調的馬蹄聲,日夜不停,即使在睡夢中耳朵里縈繞的也都是得得得。
所以,當半個多月之後,旅程終於結束,頭上的布袋被摘掉,嘴裡的破布被拿出,方聞是感覺自己仍飄浮在動盪的馬背上,雙腳像是踩在綿花堆里,大漢一鬆手,他就倒在地上,半天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