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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這話聽多了,我總感覺自己心頭的血不斷翻湧,似乎有一種狂躁的怒意在積蓄,仿佛許先生此刻所痛罵之人,就是我一般,好幾次我都想拍案而起,直接辯駁,說艹,你這個逆徒少在這裡瞎機巴咧咧什麼,你自己也不是什麼好鳥!

  然而這話還沒有出口,我便打住了,雖然蚩麗妹說我是洛十八的轉生,但是前塵往事一筆勾銷,我幹嘛來這麼強烈的代入感,罵就罵唄,關我屁事?

  許先生說了一大通洛十八的壞話,把自己的師父給黑出了翔來,見我穩坐釣魚台,一臉微笑,不為所動,終於停下了這番話語,歉意地說道:「陸左小友,抱歉了,洛十八雖然領我進入了這修行之門,然而人品實在太差,又將我那些情同手足的師兄弟給害死,一時間忍不住,說多了一些,你可別介意。」

  我微微笑,說老一輩的恩怨,相隔太遠,我也沒有經歷過,所以也不好表什麼態度,不過這麼說起來,我倒是應該尊稱您一聲師叔公了。

  我站直起來,雙手抱拳,腰彎成九十度,恭敬地行著禮。

  我曾聽過一句話,叫做男人的成熟在於他是否善於妥協,此刻的我被囚困在此,貿然講什麼骨氣啊、氣節什麼的,不但沒人理會,說不定還給當作了罌粟地的肥料了,還不如攀攀親戚,或許還能路轉峰迴;退一萬步說,許先生的年齡資歷在這裡,也當得起我一拜。

  果然,見我如此作態,許先生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他坦然接受了我的拜見,然後請我坐下來,好言寬慰道:「陸左小友,不必拘禮,按照輩分,我的確是你的師叔公輩,但是我既然已經被逐出門牆,那便不必按照洛十八那傢伙的道理來講。你是我見過的後起之輩中,少數一些讓人眼前一亮的一位,便是當年的小佛爺,也不過如此。你我做個忘年交,卻也不錯。好了,往事說完,我們談談正事。」

  我恭敬地應了一聲,說前輩請講。

  許先生摸了摸自己漂亮的花白鬍子,說道:「開門見山的說吧,陸左,坦白說我很欣賞你,雖然你曾經與善藏這個蠢才為敵,並且將薩庫朗的基地給搗毀一空了,但是我想告訴你,這都沒有關係,十個善藏,都不如一個你。」

  他長嘆一聲,說:「自從王洛和的師父二十年前在叢林裡病死之後,敦寨苗蠱的傳承就越發單薄了,你莫看我這裡徒弟眾多,但是能夠得到真傳的,真的沒有幾個,這世間蠢才太多,但是天資聰穎者,少之又少。有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們敦寨那方水土實在是太好了,才會養育出我們這些人來?呵呵,有些囉嗦了,好吧,其實我想說的事情是,現在薩庫朗是我做主,而我則需要一個繼承人,一個真正能夠傳承我事業和精神的人,我等待了很久,終於等到你來了——我覺得你就是我所等待的那個人,怎麼樣,加入我們吧?」

  許先生的話語十分具有誘惑力,千金買馬骨,只要投效他們,我便可有了繼承人的身份。

  不過,世間哪裡會有這麼划算的買賣?

  我已經不是頭腦一熱的毛頭小子了,自然知道在這麼一個龐大的組織裡面,或許這位師叔公有著足夠的威信,但是如果處事不公,那麼所帶來的後果一定就會使得整個組織分崩離析——強權帶來不了穩定,只有公平、公正,滿足大部分人的利益,將這一個度給平衡好,方才能夠實現真正的向心力和領導力。

  對於薩庫朗來說,我是有著不可饒恕的罪孽,然而突然間翻身成為他們的頭領,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我估計第二天就會有成員轉投契努卡去了。更加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對於練就了「不老禪」的許先生來說,他要這繼承人,有個毛用?

  那皇帝一旦都能夠萬壽無疆了,立太子這件事情,還不是茶餘飯後挑牙縫時的消遣玩意麼?

  想通此節,我的心中明澈,然而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而是一臉激動地說道:「這怎麼可以,承蒙前輩看重,只是、只是無功不受祿,陸左何德何能,怎麼敢受此重恩呢?」

  許先生揮揮手,說你先別急,當年我堂兄許邦貴從洞庭得返,應該有帶回一本書,名叫做《鎮壓山巒十二法門》,是我敦寨苗蠱一脈所學重典,我雖然格調已定,不必再學,不過這是我敦寨苗蠱的根本,倘若想要將其發揚光大,必須有此文方可。當年我便想去找尋,然而事務太忙,無暇脫身,不知道你外婆龍老蘭,有沒有將此書交給你?

  果然,果然!

  我心中敞亮,之前說得天花亂墜,一切都是為了此刻的伏筆。十二法門在我手,這是確定之事,我也不好否定,當下只是推說,將我得倒是得了,不過是一份殘本,後來還給燒了……

  許先生明亮的眼睛盯著我,與我對視,舉起手中茶杯,淡然說道:「好,那你回去,將它述諸於紙上,什麼時候完成了,我們的約定,就什麼時候開始。」

  許先生既然已經舉杯送客,我也不敢久留,起身告辭,然後恭謹離開小廳。

  門口的麻貴一直都在等待,見我出來,他讓我稍等,然後進去聽得師父吩咐之後,出來詭異地瞧了我一眼,然後也沒有多說,將我給送回牢房。

  回到牢房裡,正好趕上晚飯,熱騰騰的紅薯雖然並不管飽,但是總比肉糜讓我吃得心安。

  吃完晚飯,我本待跟達圖上師聊幾句,結果他根本就不理我,獨自打坐沉眠,我也無奈,躺在床上歇息。如此迷迷糊糊地睡,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牢房裡面一陣鬧騰,睜開睏倦的眼睛,便聽到有人在高聲喊道:「你們不可以這樣,我們是許先生請來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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