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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肩膀扛著木頭,沉甸甸的棺材壓在身上,旁邊幾個堂表兄臉色如常。他們都是普通的農家漢子,倒也不費這股子氣力。我母親一開始還擔心我身嬌,做不得這活計,見我表情輕鬆,終於鬆了一口氣。

  送葬的隊伍,以我大伯為首,每個人都披麻戴孝,由一個長長的麻繩牽著,走十步就停下來磕頭,然後接著走。

  遠遠排出上百米的長龍,蔚為壯觀。

  有哭的,不過主要是我爺爺這一房的,以及與我奶奶相熟的老人,其他人,嚎嚎嗓子而已。

  我面無表情地靠著棺材,走走停停,心裏面一點兒也不好受。

  說實話,我羨慕像外國電影裡那種沉寂肅穆的葬禮,有牧師,胸前別著白色的花朵,每個人都在心裏面緬懷著這個逝去的人;又或者如同追悼會一樣,在殯儀館裡安靜地焚化;然而在我們這窮鄉僻壤里,流行的是土葬,而且,一切都仿佛如同鬧劇一樣。

  當然,這只是像我一般接受新式教育的人的想法,在我父母的思想中,這般的葬禮,才算是隆重。

  墳地是在新化鄉與春雷林場交界的一片山頭,這裡是陸家的祖墳所在,山路崎嶇,羊腸小道,單人過還好,像我們這八個扛棺材的,就有些難過了。費了老鼻子勁,終於來到了墳地前。掘土,入葬,壘墳、樹碑、挑旗幡……一切完畢,已經是十一點了。

  當看到裝著奶奶的棺材入了土,鄉人們撅著土往坑中填埋的時候,我心裏面突然空了一截。

  一個世界上最親的人,終於離我而去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這麼一個小老太太,笑眯眯地看著我,將我的所有,都視為她的世界,她的驕傲,她生命的延續了。

  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此去之後,再無奶奶,沒有一個叫做「趙妹二」的女人。她將掛在牆上,或者藏於我們的心頭。

  ——————

  奶奶下葬後的第二天,收拾剩下的殘局,請前來幫忙的親戚朋友吃飯,一切忙碌終於日趨平淡。

  我是在中午的時候接到的電話,是吳剛的,這個曾被我救過一名的警察語氣沉重,問我有沒有時間。若有,請務必到市裡面來一趟,他急著找我。我問是不是關於那兩個同志逝世的事情,他點點頭,然後說他手下又有一個死了,掉到茅坑裡淹死的。一周之內死了三個人,現在隊裡面謠言四起,人心惶惶,他自己也沒有了主意,聽馬海波說我回來了,請我幫幫他。

  我沒有半分猶豫,立刻答應了他,立刻驅車前往市里。

  路上的時候,我打電話給雜毛小道,說起矮騾子有可能捲土重來的事情。當初我和武警去圍剿矮騾子的時候,雜毛小道在江城段叔手下混事,這些事情我也曾經跟他提過的。他一聽,立刻來了興趣,說在洪山擺攤,閒悶得很,不如跑來我家湊個熱鬧,省的虎皮貓這肥母雞天天叫嚷著想媳婦兒了,立馬將你家地址告訴俺,等著查水錶。

  我問你覺得這裡面有蹊蹺麼?

  他說當然有了,又不是電視劇,一死一堆,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多巧合?定是那山魈一路查詢,跟蹤至此。不信的話,你到現場去驗一驗屍體就知道了。

  跟雜毛小道聊了一陣子,我驅車三小時,終於來到了吳剛他們部隊的駐地。

  他們的營房在郊外,背靠著一座大山,吳剛在門口等著我。

  我在一處營房裡看見了那個死去不久的戰士,時隔很久,他的樣子我已經沒有印象了,但是這面孔年輕得卻讓人心痛。吳剛告訴我,因為那兩個戰士的死亡,他開始有所警覺了,讓上次參加行動的戰士不要輕易離開駐地。這個剛死的戰士是昨天神秘失蹤,最後在附近農戶家中的茅廁底找到的。在我們那裡,農村的廁所不講究,就是蓋一個茅棚,然後挖坑放一個大木桶,搭兩根木板在上面。農戶早上起來如廁的時候,發現糞桶裡面露出了一個人頭,嚇得半死,報了警,結果才知道是他們失蹤的戰士。

  當時的現場他也去看了,完全是自己掉進去的,真的像是一個意外。

  這個,才是讓人不寒而慄的地方。

  太多的巧合,最終形成了一片籠罩在人心頭的陰影。

  我看著這張慘白的臉孔,他的身體已經清潔過了,有一股淡淡的沐浴乳和糞便混合的古怪味道。我似乎想起來了他,一個默默背著屍體走路的年輕人,當時出山的時候,他在我的前面,一路走,不曾停歇。我走過去,將手放在他的頭頂,摩挲著。天魂已失,地魂離走,他已經魂歸幽府了。翻看眼皮,能夠看到瞳孔發散,有一種迷茫的痕跡。

  我問吳剛是不是要屍檢?

  他點點頭,說要,現在人心惶惶的,所有人都心不安寧了,上報了軍區,說是要派什麼部門過來協助。你的看法,是不是有古怪?我搖搖頭,說不知道。看看左右,好幾個不認識的人,說我想單獨在這裡一會兒,行不行?吳剛被我救過,溶洞子裡也一起共生死,多少也知道些我的本事,於是帶著眾人離開。我見門關閉,放出金蠶蠱,讓它聞聞味道。

  金蠶蠱圍著屍體繞了一圈,最終又落在了他的下體處。

  過一會,它嘴裡面叼著一根毛髮飛到了我的眼前。我伸手接過來,拿在手裡看,是一根墨綠色的毛髮,幾厘米,又粗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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