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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鄉招待所,我們和雜毛小道各自開了一個房間。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如同夢幻。我的精神疲倦得不行,然而休養一天的金蠶蠱卻鬧騰起來,扭動著肥肥的軀體,亂晃,又飛到了我胸前的槐木牌中,叫朵朵出來玩。兩個小傢伙一番鬧騰,我自然不管,頭沾枕而眠。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便聽到房間外面鬧哄哄的。

  有人敲門,我穿上衣服,打開門,只見昨天那個中年警官,說他們上頭來人了,需要了解一下情況,然後給我介紹了旁邊那個人,說叫周隊長。走廊上人擁擠,都圍著雜毛小道在說話。雜毛小道顯然情緒並不高,只是應付。忙亂一陣子,我們又折回了警察局,談起昨天的事宜,周隊長對我們所說的事情將信將疑,也不定論,問此事已經立案,需要我們的配合。

  我說可以,他又說,這神農架野人是我們發現的,之前林業部發過一個懸賞文件,說我們符合這個條件,可以申請,而且縣裡面也會對此有所表示,但是需要進一步確認死者與我們無關。我聽明白了他的這個意思,這是要我們帶路去事發現場。雜毛小道說可以,獎金這些,我們不要,留給這次死者的家屬,要沒他們的犧牲,這頭野人是根本抓不到的。

  聽到這句話,虎皮貓大人扁著嘴,罵了一聲傻波伊。

  技驚四座。

  當天中午,三叔從縣城裡趕來,匯合我們和包括警察局、林業局、旅遊局、鄉政府、縣電視台等等部門的工作人員,重返事發現場,進行案件調查取證工作。這一次人數比較多,包括隨行的民警,足足有近二十多號人在。一路上倒還頗平靜,倒是有幾個幹部同志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跌倒在泥地中,苦不堪言。

  重回爬窩溝子,倒也真沒什麼好看的,屍體和頭顱都在,沒有動。

  勘測完現場之後,有請了一些隨行的鄉民,便把屍體收斂,背回去。周隊長還準備去我們說的地下祭殿裡看看,但是走到一半路,塌方的石頭將洞子堵死了,要挖掘出一條通道來,實在太難了,只有作罷。看完現場之後,他並沒有為難我們,將這次死人定性為野生動物襲擊事件……至於那詭異的砍頭剝皮事件,他隻字沒提,想來自然有解釋的理由。

  回程的路上,那頭大鯢又一次出現在遠處的石塊中,被人發現,那個嬌嬌氣的電視台女主持一聲尖叫,又把它給嚇跑,鑽進溪水中不見了,攝影師一陣埋怨,說一個鏡頭都沒拍著,真可惜了。

  這個要是能拍到,真的是大新聞了。

  當天下午回到縣城,出事驢友的家屬都聚集在了醫院裡,找小叔要個說法。平白無故死了家人,沒有一個人會看在小叔帶傷的份上而原諒他,紛紛地鬧,有破口大罵的,有默默垂淚的,有撒潑耍橫的。我聽著煩,蹲在醫院的門口,看著路上來去的行人,心中嘆氣。死人了,誰都難過,但是到底是誰的責任呢?若是人,只管抓了便是,可是,犯事的是野獸,是從來沒有爆過光的神農架野人。

  那能怎麼辦?

  唯有找上倖存者,能要一筆錢,就要一筆錢,總好過空空無落要好。最後,三叔答應家屬們,等獎金一下來,就給各家均分,這才平息了一些怒火。

  第三天的時候,我們來到了馬橋鎮的一個小山村,找到了老薑的家人。他家正在辦喪事,吹吹打打,哀樂齊鳴,白色的棚子搭載外面,一個老婦人跪在棺材前哭得撕心裂肺,還有一個少年,披麻戴孝,呆呆地跪坐著,也不說話,愣愣地看靈台上跳動的蠟燭,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我們的到來遭到了村民的圍攻,老薑家裡面有好多個叔伯兄弟,紛紛圍上了我們,差一點沒亮刀子。還好三叔帶來了一些錢,塞給老蔣的婆娘,她那歇斯底里地哭喊才停歇了一點兒,抽抽噎噎。我們一行就三個,我、雜毛小道和三叔,中午時正在吃飯,他們也沒留我們,給完錢,我們在靈前祭拜一番後,準備走。

  三叔突然在老薑的兒子面前停了下來。

  他念了一段咒,然後猛地敲擊這小孩的腦門子。那孩子愣了一下,也念,一遍即過,完整無缺。他蹲下來,看著這孩子明亮的眼睛,問他問題。那孩子平靜地看著他,對答如流。我很驚異,聽老薑說過,他兒子是個得了自閉症的十二歲少年,除了跟那條土狗金子待一起外,一年都難得說幾句話。然而此刻與三叔,卻是如同正常人——不,簡直就跟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一模一樣。

  旁人都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兩個人,怎麼都想不明白。

  事情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三叔找到老蔣的婆娘,兩人在房子裡嘀咕了很久。結果,我們三個人去,四個人回來,同行的多了一個少年,也就是老蔣的自閉症兒子姜寶。

  後來,姜寶成了三叔的徒弟,衣缽弟子。

  回程時,這少年依舊不說話,只是跟三叔親近。我和雜毛小道偷偷找了一個機會,問三叔,怎麼回事。三叔說這小孩,不是自閉症,而是天生慧眼通。怎麼講呢?不好講,反正就是根骨奇佳,必成大器。

  我們在保康縣城待了五天,處理相關事宜。那頭梟陽,也就是神農架野人,在某一天半夜被偷偷運走,相關的工作人員被下了禁口令。獎金的發放,也出奇的迅速,然後平分給了五個死者的家人。事情結束了,三叔他們要回句容,雜毛小道沒有跟著回去。三叔問為什麼,老蕭說算了吧,鐵齒神算說得對,他不能返家。一返家,奶奶死了,小叔殘了……他是一個註定要在外漂泊流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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