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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脖子一被控制,拼命掙扎,吱吱叫換著。手上的爪子是黑色的,鋒利尖銳,胡亂揮舞,然後張嘴又來咬。

  這時耳邊一陣槍聲大作,勝利在望,我哪裡會讓這畜牲得逞,也豁出去了,騰出另外一隻手兩手合攏,死勁兒地掐它脖子,讓它腥臭的嘴巴不能亂咬人。嘴咬不到,它就亂抓,手、腳上的爪子,把我手臂抓得鮮血淋漓,痛,很痛,但是這種痛比起剛才那種神經性毒素蔓延的痛,卻已然減輕了幾個級別。

  大概十多秒,它終於停止了掙扎,殘存的右眼瞳孔紫紅色變淡,血絲蔓延,這白色的玻璃體死死看著我,無比的怨毒,在我二十二年前的人生中,都沒有感受過這種程度的強烈情緒。這讓人簡直不敢相信它就是一個普通的動物,反而願意覺得,它就是一個有著智慧的生物體。

  終於,它垂下頭顱,氣息無存,紫紅色的眼眸變得黯淡。

  其實那一刻,我的大腦都已經停止了思考,呼吸停滯,只想著:你要讓我死,我就讓你先死——去死吧。我大概等到它閉氣死去了一分多鐘,這時候槍聲已經停歇了,有人來拉我時,神志才清醒過來。我鬆開著綠毛怪物,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虎口處蘊積了太多的藍色鮮血,這血似乎有腐蝕性,沿著我肌膚的紋理浸潤著,熱,然後沾染到了我的傷口處,火辣辣地疼。

  這疼痛直鑽入心中。

  我扯了幾把青草來揩血,然而卻止不住這種疼痛。有人遞了一張毛巾過來,又遞過來了水,我也不知道是誰,只管接,淋濕後揩乾淨,火辣的疼痛稍微緩解了一些,但是浸入虎口處的藍色鮮血,就像粘稠的燃料,怎麼洗、怎麼抹都褪不去。

  這個時候,我的心臟才開始舒緩了一些。冷靜之後,有一絲冰冷的寒意,就像噩夢初醒時被蜘蛛、蟑螂爬上背,全身的毛孔都發涼,這種感覺上一次出現,是在東官醫院裡,我幫顧老闆朋友的女兒雪瑞解降時,那個馬來西亞行腳僧人的那一絲怨念轉移到我的身上。

  同樣類似的冰涼心悸,讓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陸左,陸左……你怎麼了?」有人在推把手伸在胸前、呆呆看著虎口的我,我回過神來,轉頭去看,是馬海波。他問我怎麼啦,怎麼一身密密麻麻的紅色傷口,還掛著這麼多蜈蚣、螞蟥、毛毛蟲、蠍子的屍體。聽他這麼說,我才反應過來,一邊解開衣服掏死在裡面的蟲子,一邊問矮騾子都死了麼?

  他說跟我出來的都死了,警察們的槍法准得很。

  我渾身又麻又癢又痛,把厚厚的大衣解開,扔到地上,又把褲子解開,掏出一堆蟲子來——除了上述的一堆外,還有一種十厘米長的小蛇,有碧青色,也有粉紅色,以及許多認不出種類的蟲子。難怪別人把這兒稱為是苗疆、十萬大山,這蟲子真的不是一般的多,而且,這可是冬天,理論上這些玩藝可都應該是在冬眠的。

  矮騾子,真的是玩蟲的大家,難怪以前外婆說降服金蠶蠱,必須它戴過的草帽。

  我把衣服全部脫了,就剩一條褲衩,全身有紅又腫,幾乎沒有一塊好肉,而且渾身薰臭,全部都是死蟲子屍體漿液的味道。我一邊脫,一邊問旁邊忍不住捂鼻子的馬海波,地上那幾具屍體是怎麼回事?李德財、還有那個……姓啥來著的鄉幹事怎麼死掉了?

  我瞧著不遠處那個鄉幹事一臉驚恐的頭顱,與身體分離了好幾米。

  馬海波一聽就來氣,說我們進洞了好一會兒,李德財這狗曰的就又發瘋了,抽冷子去拔出嚮導的那把砍山刀,一刀砍在王幹事脖子上,那刀快,獵人出身的嚮導進山之前把它磨得雪亮,李德財這狗曰的力氣大得很,一刀,王幹事腦袋就掉下來了,血噴了好幾米高,當時小董(一個警察戰士)立刻反應過來了,奪過他的刀子,想制服他,可是這傢伙瘋了,像狗一樣咬人,活生生地把小董的半邊脖子啃掉了。馬海波他們慌了神,四五把槍,一下子就把李德財的腦殼給掀翻了,腦漿濺一地。

  我掀開褲衩,揪出一條兩指寬的大蜈蚣,它咬了我JJ,但是我身上還有疳蠱,金蠶蠱也分泌了毒,結果把它自己也毒死了。我甩開在地,馬海波看得眉頭直動,後頸的筋一扯一扯地,問我沒事吧?我說不知道,反正出這趟差事虧本得很,這麼多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掛球了,還好我護住了臉,沒被咬成麻子。

  我又問後來呢?怎麼都埋伏在這邊?

  馬海波有點嫌惡我身上的味道,離遠一點,站在上風口,說後來草叢子裡真的躥出來幾頭矮騾子,跟我描述的簡直一模一樣,速度快得像山貓,抓傷了羅福安(他手下一警察),然後被他們亂槍又轟進了洞子裡。他們嚇壞了,跑到這邊來蹲守,看住洞內。結果羅福安不久又發了臆症,胡言亂語,他們怕羅福安變得跟李德財一樣,就把他反綁、銬了起來……

  我終於清完了身上的蟲子,可是也只剩下一條褲衩了,寒風一吹,屁股涼悠悠,冷得我直打顫,前後僵冷。我問現在好了一點沒有,他說昏著呢,我說我去看看,於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跑過去,馬海波跟著,問裡面什麼情況,怎麼只有我一個人出來?

  我說沒看到我這個樣子啊?裡面死了一個警察戰士,叫做胡油然的,還有你手下那個姓劉的胖子,中屍毒了,我糯米沒帶夠,回來的路上又遇到矮騾子驅使的幾百米的蠹蟲陣,我咬著頭皮硬衝過來的。說完這話,我腳踩了個空,眼前一黑,神志都有些恍惚,馬海波見我這樣,連忙扶著,擔憂地問沒事吧?我說艹,有事沒事都沒辦法,問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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