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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來個帶著紅帽子的小矮個兒在跳躍,蹦來蹦去。

  它們就是矮騾子,在指揮蟲子——天知道它們哪裡弄來的這麼多毒蟲子,身具朵朵的我,自然能夠看出,這並非錯覺。

  前有萬蟲陣,後有詐屍追,怎麼辦?我大喝一聲,罵了隔壁的,你們這些槍是拿來展覽的嗎?經我這麼一提醒,他們幡然醒悟過來,拿手槍的、拿微沖的,一個勁地往前掃射。我大叫,打戴帽子那個,打戴帽子那個……吳隊長這個人我並不喜歡,但是槍法確實不錯,64式手槍的七發子彈三秒鐘打完,有兩頭矮騾子中槍倒地。其他人槍火齊開,幾乎一瞬間就掃清了近半的矮騾子。

  我正個高興,突然聞到後面一陣腥風撲來。這風有凶又臭,我來不及回身去看,甩了一大腳,一招黃狗撒尿,感覺自己的腳一下子好像蹬到了輛摩托車上面去,又麻又酸。我回頭一看,果然,這是死去的胡油然追了上來。這一腳力大,胡油然也被我踹開,我右腳一著地,手就往背包里摸。什麼能夠克這驚詐的屍體呢?我腦中瞬間想到三件東西:上好的檀香燭、油炸三天的桃木刺、長到二十斤的茯苓經三伏天曬後磨製的粉。

  這三樣東西,我只有檀香燭,但是已經沒有點燃、讓其氣息揮發鎮寧靈神的時間,沒辦法,只有揮著砍柴刀,去砍它(變成詐屍,已然不是人類)的腳骨頭。它不管,撲著朝我咬來。我久受肥蟲子溫養,多靈活啊,哪裡能被他咬到,又是一大腳,踹飛。

  然而這兩踹完畢,我的體力也消耗不少,正在這時,砰砰響的槍聲全都停歇了,原來吳隊長他們剛才驚慌,忘了節奏,一下子把子彈打完,這會兒正在快速裝彈呢——到底不是野戰軍,居然犯下這種錯誤。我來不及查看他們的戰果,只聽到劉警官喊快退,這些蟲子爬上來了。我扭頭一看,擦,只見那幾頭剩餘的矮騾子多在轉角處「唧唧」地叫喚,然後那些黑壓壓的蟲子,像流動的水,緩緩地壓了上來。

  那場面,我現在回憶起來,都是一陣雞皮疙瘩,渾身發麻。

  拿著槍,男人或許不怕猛獸,但是卻仍然害怕毒蟲。蟲子小而不受力,只有那噴火器或者殺蟲劑來滅殺,沒幾個人會想去享受萬蟲噬心的痛苦,所以他們連著退後。突然又聽見一聲慘叫,我一看,卻是那個劉警官一不提防,大腿被那個胡油然給撲住咬到,慘嚎了起來。劉警官痛,一下子就把手槍的子彈抵住胡油然的頭,「砰砰砰」連開數槍,彈頭全部都灌進了腦袋中——然而胡油然卻並沒有松嘴。

  我也顧忌不了吳隊長他們的兄弟感情了,提著砍柴刀,插進他們兩個之間,刀刃對準胡油然的脖子,咬著牙,死勁地一割,被磨得雪亮的刀子一下子把胡油然被轟得稀爛的頭顱給割了下來。胡油然的軀體終於倒下,手不斷往上面抓,但是頭顱卻仍然咬在了劉警官的右腿上。

  跑、跑、跑……

  吳隊長這下反應過來,和另外一個人架著大聲慘嚎的劉警官,往迴路跑去。

  胡油然稀爛的腦袋吊在劉警官的大腿上,一晃一晃的。

  我們狂奔了幾百米,劉警官說他堅持不住了,在發現毒蟲陣暫時沒有追來之後,氣憋足了,終於卸了一口氣。我讓他們幾個把燈光聚齊,我蹲下來,看見胡油然的頭顱依然緊緊地咬著劉警官的大腿。我用手抵住著腦漿膿血到處漏的頭顱額頂處,念了一段平心靜氣咒,超度亡靈。我念得很快速,用心體會,能夠感覺到一股戾氣隨著我的咒文,漸漸消散。

  終於,胡油然的嘴鬆開了,砸落在地上。我不管這個,也叫他們幾個離遠點,免得沾到了穢氣,把劉警官破開的褲子撕開一個口子,看見傷口處血肉模糊,牙印很深,咕嚕咕嚕往外面冒黑血,熏臭,被撕裂的肌肉組織開始變得僵硬,毛髮粗硬——糟糕,又中屍毒了!

  我問他感覺怎麼樣?他回答我說不痛了,麻麻的,但是冷,非常冷,感覺心往下面沉,頭昏。我連忙把背包裡面剩餘的糯米全部拿出來,先用我水壺裡面的淨水沖洗傷口,然後把糯米敷上去,拔毒。吳隊長緊張的看著,然後問在前面警戒的戰士,蟲子上來沒有,回答是沒有——他說這話,聲音都在顫抖,顯然是嚇壞了。我見這糯米迅速就變黃變黑,知道還是有些效果,於是又用水壺的水把黑色的糯米沖乾淨。

  水沒了,我問誰還有水?一個戰士把水壺遞給了我,我掂量了一下,丟開一邊去。他撿起來問我怎麼啦,我說你倒出來自己看,問吳隊長的水。

  這個戰士把瓶蓋打開,一倒,又全部都是粘稠的蠹蟲湯汁,無數微末的白色蛆蟲翻騰爬行,嚇了一跳,問怎麼回事。

  我腹中疼痛,翻滾,一邊用吳隊長給的水清洗傷口,一邊說:「進山前的那個羅老頭,有問題。」——我中蠱了,是疳蠱,這是一種用蜈蚣和小蛇,螞蟻、蟬、蚯蚓、蚰蠱、頭髮等研末為粉,置於房內或箱內所刻的五瘟神像前,供奉久之而成為的毒藥。中者鼓脹、腹瀉,虛弱至奄奄一息。然而我身具本命金蠶蠱,雖然沉睡,但本身卻不懼怕這毒藥,只是發作起來難受,需要時間克服而已。

  兩抓糯米過後,劉警官好了一些,臉色沒有那麼鐵青了,灰白色。

  可是我帶的糯米,灑了不少,然後又敷完了,問他們還有沒有糯米,都說沒有,他們帶了武器,哪裡還想到要帶什麼糯米?外面那個嚮導倒是背得有,但是出不去。這也奇怪,我們一跑進洞,毒蟲陣也就沒再追來,不知是何原因。總這麼堵著也不是個事,看著劉警官開始漸漸顫抖的臉,我心中沉悶。問吳隊長,他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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