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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幹什麼?」

  這一聲又驚又怒的尖叫把我拉回到海面。我轉過身,看到一群人站在排練廳門口,每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站在前面的是馬娜和楊樂。

  我愣在原地,感到我頭頂的那束光變得越來越灼熱。

  楊樂滿臉驚訝地看著我,視線依次從我的赤足、長裙到頭髮,遇到我的目光後,他笑了笑:「你怎麼來得這麼早?」

  馬娜上前幾步,原本精緻的五官因為憤怒扭曲在了一起:「脫了!」

  「哦。」我回過神來,像一個被當場抓住的小偷,心中滿是驚恐,「對不起對不起。」

  我慌慌張張地向更衣室走去,突然意識到那條紅裙還在地上。

  「我……」

  馬娜抱著肩膀,一臉嫌憎地看著我,紅裙子就在她的腳邊。我低下頭,小跑幾步,彎下腰去撿裙子。馬娜卻用腳尖把紅裙子挑起來,甩在一邊,仿佛那是什麼骯髒不堪的東西。

  我沒有言語,更沒有反抗,只是撿起裙子,快步跑進了更衣間。

  關好門,坐在椅子上,我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心臟還在劇烈地跳動著,血液正從手腳奔涌回全身各處。我緊緊地攥著那條紅裙子,盯著更衣間深棕色的木門,一動不動。

  我突然感到懊惱,並不是因為偷穿了馬娜的裙子,而是因為我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慌亂與屈服。我為什麼不能傲慢地說「試一下,怎麼了」,為什麼在和她目光接觸的一剎那就被打回那個卑微又渺小的我?

  我足足坐了五分鐘,或者更長,才慢慢地脫下白裙,換上那件沾滿灰塵、皺巴巴的紅裙子。

  走出更衣間,我垂下眼皮,不想和任何人視線交接。在有限的視野中,我發現除了馬娜之外,大家都換好了服裝。宋爽和趙玲玲和她在一起,似乎在小聲勸慰她。

  我低著頭,走到馬娜面前,把白裙遞過去。她卻側過身子,不肯接。

  「連句對不起也不說呀?」耳邊響起宋爽的聲音,「臉皮真厚。」

  我伸直手臂,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不作聲。

  楊樂從道具箱上起身,放下手裡的劇本:「抓緊時間排練吧,下午還要上課呢。」

  他的話起了作用,馬娜終於轉過來。不用看,我就知道她沖我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然後劈手奪過了白裙子。

  我悄悄地呼出一口氣,想找個角落躲一下,剛抬起頭,就遇到了楊樂的目光。他沖我笑,我勉強扯動嘴角,也笑了笑。

  這時,我聽到馬娜的嘴裡蹦出一句髒話,緊接著,有一樣東西扔在了我的身上。

  是那條白裙子。

  其他人都愣住了,包括剛剛走進來的周老師。

  「這是怎麼了?」周老師把攝像機放在桌子上,撿起裙子,莫名其妙地看看馬娜,又順著她的目光找到了我,「你們……」

  「她偷穿了我的衣服!」馬娜指著我,「被她弄得臭烘烘的,我不穿!」

  「啊?」周老師吃驚地瞪大眼睛,下意識地想把裙子湊到鼻子下聞聞,隨即他就覺得不妥,「不就穿了一下嘛,不至於。你趕緊換好衣服排練,再過兩個星期就……」

  「怎麼不至於!」馬娜轉向周老師吼道,「她都不換衣服不洗澡的!」

  其實,直到現在我都不記得,我是怎樣抬起手臂,揮動,並讓手掌重重地落在馬娜臉上的。我只記得在那一聲脆響之後,馬娜從驚訝、恐懼再到狂怒的神情。緊接著,她就像一隻母獅一樣向我撲來,如果不是周老師、楊樂和其他同學攔住她,也許我真的會被她撕個粉碎,更談不上還能在地理課上寫下這篇日記了。

  說來奇怪,在我寫下這些字的時候,我很清楚馬娜正在我的斜後方用惡毒的目光看著我。但是,我很開心,雖然我的右手已經腫起來,並且還在隱隱作痛。我終於知道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是什麼。印在她臉上的清晰的掌印似乎洗刷了我所有的屈辱。身心俱爽原來是這樣的感覺。我知道我一定會為此付出代價,然而,為了那一刻的快感,我在所不惜。

  王憲江雙手撐住桌面,俯身站在會議桌前。在他面前是一張巨大的圖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線條,縱橫交錯、凌亂無比。

  天氣悶熱,王憲江早已汗流滿面,不得不時常去扶正滑落到鼻尖的老花鏡。圖紙上只有一個紅色圓圈,標記在衛紅渠的出口。王憲江已經拿著原子筆躊躇了半天,仍然不知道在何處能有所作為。這讓他的心情愈加煩躁起來,索性摔掉原子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早就涼透的茉莉花茶。

  胸中的躁氣稍有緩解。王憲江向後跌坐在椅子上,點起一支煙,揪起衣領呼扇著。

  從警三十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惡性案件。一場特大暴雨,全城皆澇,雨過天晴之後,衛紅渠里漂起三具女屍。

  三名死者身份不明,年齡各異,身高體重也各不相同。屍體皆一絲不掛,初步認定死因都是繩索之類勒頸導致的機械性窒息。至於其他特徵,需要法醫做進一步解剖才能確定。從屍身上殘留的淤泥和擦痕來看,屍體很可能是從下水井中被雨水衝出來的。王憲江要做的,就是確定屍體在下水井中被棄置的地方,一來,可以圍繞此地展開勘查,看能否提取到有價值的痕跡物證;二來,可以確定死者的數量——沒有人可以保證現有的三具屍體就是全部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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