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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席聽出了他的聲音,很驚喜:「是你之前給我講過題對吧,我記得你!我一直想去謝謝你的!」

  賀衡還記得自己在電話里隨口帶出來的垃圾話,很不好意思地補救:「不用客氣……你學得很快。」

  薛席靦腆地笑了一下:「謝謝你。我自己也知道的,我越學越忘,會的越來越少,問的題肯定也很幼稚吧。」

  他頓了頓反過來安慰他們:「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學了忘很痛苦,魂飛魄散或許也是一種解脫啊。」

  小地縛靈簡直懂事得讓人心疼。

  「……但你這麼快就魂飛魄散,是因為這裡的陣法被拆了。」

  祁殊嘆了口氣,把緣由和它解釋得很清楚,「之前那個陣法雖然會讓外面的鬼逐漸虛弱,可你的結界原本就設在圖書館裡,不僅不受影響,甚至被濃郁的陰氣反補,所以可以修煉。前一陣我拆了陣法,你跟著受了影響。」

  他當然不後悔拆了這些陰損的陣法,但因此影響到了這隻小地縛靈,心裡不免會覺得愧疚。

  薛席反應了一會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這樣嗎?……難怪我覺得突然就虛弱了。」

  祁殊低低地嘆了口氣:「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啊?你沒有做錯。」

  薛席不知道圖書館裡這個陣法是地府設下的,但日復一日,他寫題寫累了向窗外放鬆看遠,也能看到成群的鬼被吸引來,困住,然後魂飛魄散,對這個陣法自然是深惡痛絕,「有那麼多的鬼,它們也沒有做錯什麼,可是被害得魂飛魄散……你拆掉陣法,是在救它們呀。」

  「總不能因為我一個人想活著,就害了那麼多鬼啊,那也太自私了,沒有人會做這樣的事。」

  做了這麼多年地縛靈,它可能還是沒有很好地轉變過來身份。

  更多的時候,它還是下意識覺得自己是個人。

  是個人,所以還要拿做人的準則要求自己。

  不能為了一己私慾去害人性命,害鬼當然也不行。

  有些道理,是埋頭刷題的地縛靈都能明白的。

  三人一鬼一貓相顧無言,眼睜睜看著這隻地縛靈的魂體越發透明,偏偏束手無策。

  夏鴻和祁殊雖說都是四品天師,可一個年歲尚小,一個在茅山象牙塔里待了十來年,在大學待了六年,緊接著又來高中教書,都不曾真正見過多少生離死別——特別是這種先前就短暫卻印象深刻地結識過的生離死別。

  相比之下,竟然只有賀衡才勉強體會過一次親人離世,多少有點抵抗力。

  可老人家雖然去世,卻因為地府擁擠的緣故能閒得天天來入他的夢,甚至比在世時見得都多。

  像這樣魂飛魄散後就真正永別,在場的除了團團小時候攤上過一次之外,誰也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祁殊心裡只覺得恐慌——幾十年後師父身歸天道,自己是不是也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是不是跟魂飛魄散沒有什麼區別?

  ……

  直到坐上回師父家的公交車,祁殊還在因為「幾十年後師父也會魂飛魄散」而恐慌。

  倒也不是想不明白,畢竟那麼多典籍擺著,隨便看幾本就能找到關於「如何正確看待身死道消」的辯題。

  可他不想看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論調。

  「我知道這話說得有點過分,但是,」

  賀衡茫茫然地舉手:「但是,按理來說,親人去世之後咱們本來就應該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啊。」

  奶奶去世的時候——至少在前幾天,賀衡是完全不知道還有「因為地府過於擁擠不著急投胎所以奶奶可以日常來給自己託夢」這個後續發展的。

  所以他雖然痛苦,卻隱隱約約摸到了一點「生死有命」的邊兒,現在甚至可以反過來安慰一下陷入恐慌和糾結的小天師:「咱們誰不是只能活個百八十年的啊,死後還能見面是意外之喜,見不著也沒轍,正該不就是見不著了嗎——咱們早晚也死了,再下去見面唄。到時候還能跟他說說這幾十年有什麼好玩兒的。」

  祁殊沒忍住跟他多解釋了一句:「還不太一樣……師父去世了,我可能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再過幾十年我壽數盡了也見不到,永遠都見不到。」

  賀衡愣了一下,覺出來好像有哪裡不太對:「這樣嗎?……沒有辦法嗎?」

  祁殊搖搖頭。

  有什麼辦法呢,師父本來就是上界老祖點化的分/身,生死簿上都沒有名字,就是想造反都不知道該去哪兒造。

  賀衡沒明白原因,但思路依舊很清晰:「可是,不管怎麼說師父還沒去世啊。我聽說過有為了買手機預支工資的,沒聽說過有為了親人幾十年後去世預支難過的。」

  祁殊:「……」

  話糙理不糙。

  比喻比得奇奇怪怪,但又莫名有點道理。

  好像還帶了點兒不易察覺的嘲諷。

  祁殊倚在公交車椅背上,認真想了一會兒,抬手捂住了臉。

  也看不出來到底是哭了還是笑了。

  賀衡湊過去仔細研究了三秒鐘,有格外輕的聲音從手指縫裡漏出來:「你說得對……虧我還是個天師,居然能被生死之事困擾這麼久。」

  小室友的天師包袱好像很重。

  賀衡替他平反:「不講理了嘿,誰規定天師不能被生生死死困擾了?那天師不也是人嗎,你不能剝奪一個天師苦惱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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