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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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4

  1

  第二天一早,外面還在下著小雨。

  枝頭盛開的白花一點一點地籠著晶瑩的雨滴,嬌俏的伸進陽台來,這樣的雨又輕又柔,一點也不令人討厭。

  牧遙結束和林景匯報情況,掛上電話,陸善言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後,給她披上一件外套,她回頭,「藥吃了嗎?」

  他拉著她坐下,一邊挑她帶來的片子一邊問:「你想看哪部?」

  牧遙翻了個白眼,「你幹嗎不喜歡吃藥?」

  見逃不掉,陸善言無奈,「那些藥有副作用,吃完之後腦子昏昏沉沉的。」

  「那感情好,你睡著了就萬事大吉,我也不用成天盯著你。」他醒著的時候她總是心驚膽戰的,害怕鬆懈了一秒就壞大事,能睡著倒也好。

  「我不想睡。」他側頭望向她,眼睛裡的銀河沉默的閃著光,「我想看著你。」

  他的眉間舒展,忽然將她拉到懷裡,同時按下了放映機的確認鍵,等待某部喜劇的開始。

  離他更近一點的瞬間,牧遙小心的抬頭看著他的臉,深深淺淺的光芒掠過他的眉眼,從他的俊顏掃到她的臉上,再迫不及待地回到他的目光里。

  從她來到這裡,她就不想推開他。

  在這段時間內,要對他很好很好,這樣他的病才能好。

  身邊是柔軟的白色地毯和他無邪的面容,她坐在他的懷裡,呼吸著他的呼吸,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他低下頭來對上她的眼睛,唇瓣輕輕挑起,略帶調侃,「所以,你喜歡這種喜劇?」

  「……」牧遙看向屏幕,上面居然一開始就是限制級畫面,她嚇了一跳,尷尬地動了動身體,試圖從他懷裡站起來去關掉。

  放在她腰間的手固執的收緊,不給她一點機會,陸善言在禁錮她這方面一向是好手,「也許後面會好看。」

  他得意地揚揚眉,反倒把她抱得離他的臉更近了,明顯有點不懷好意。

  牧遙向後縮了縮,太尷尬了,只好隨便找理由,「這麼坐不舒服。」

  他背靠著沙發,坐在柔軟的毯子上,看起來很愜意,她也坐在毯子上,只不過是在他的兩腿之間,這麼近的距離讓她動都不敢動了,當然不舒服。

  「如果你靠在我身上就會很舒服。」他還是在調侃,真不知道哪裡來的興致。

  牧遙鬱悶極了,沉默了幾秒之後,她敗下陣來,緩緩將身體重量都移向他的身上,乾淨的體香和溫暖的懷抱,果然很舒服。

  陸善言很自然的低下頭來,將下頜蹭在她的頭頂,垂眸握住她身側的手,「想睡的話就睡吧。」

  她的確很想睡,因為實在是太舒服了。

  「……不行,還要看電影。」電影比較重要,聽說這幾部喜劇都非常好玩,一定得讓他看得開心才行。

  他把頭探得更低一些,直到能親吻到她的鼻尖,「你想看得話,以後我再陪你看。」

  ……明明是她陪他看吧?而且他是有多不喜歡她挑的片?

  他的氣息好細膩,輕柔地在她的前方,牧遙心跳變得不太規律,瞬間有些恍惚,一抬頭就觸到了他的唇,臉不自主燙起來,「還是現在看吧……不要打亂計劃。」

  陸善言輕輕一笑,「你還有計劃?」

  「有啊!看完電影呢,我們就去散步,散完步去釣魚,釣完魚吃大餐,然後我給你講笑話!」

  好一個深遠而熟慮的計劃。

  他覺得好笑,忍不住低頭碰了碰她的唇,她沒有移開,只是稍微一試探,他就深深吻了上去——已經好一陣沒有這樣親密,所以只要輕輕一碰,就不想輕易分開。

  牧遙的大腦也在告訴她,她想念這樣的觸感,非常想念。

  ……不過,她還是推開了他,捂著嘴巴含糊不清地說:「計劃里沒有這一項好不好!」

  「那就加進去。」

  「怎麼能隨便加,太不嚴謹了。」

  「散步,釣魚,大餐?嚴謹?」

  「……」

  反駁不了他,牧遙只好再次捂住嘴巴,用眼神傻乎乎的抗議。

  「你怎麼知道我還想吻你?」陸善言微愣,伸手把她的劉海撥到耳後,再次笑起來。

  他笑了幾次,一次比一次好看。

  牧遙心裡一暖,還好自己對他病還是有一點作用的。

  他凝視著她,一刻都不想移開眼,她的眼裡,曾經對他充滿了討厭和疏離,他害怕想起來,所以想多看看現在這樣柔和的眼神。

  不管她的內心深處還恨不恨他,他也會盡全力將那些恨扭轉為愛。

  這是第一次,他不確定會不會成功,只確定決不想放棄的事。

  「牧遙,為什麼你已經在我身邊,我還是好想你。」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漂亮的眼眸里都是她的模樣,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想一直抱著你,無時無刻都想吻你……怎麼辦,你總有辦法能折磨我。」

  牧遙臉紅,「不關我的事,這明明是一種病。」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得過啊,小陸。」她笑了笑,古靈精怪的。

  「我可以治好你。」陸善言的表情非常嚴肅認真。

  「唉?你怎麼知道?」

  「因為,久病成良醫。」

  牧遙無語,他們的對話真是越來越白痴了,她智商本來就不高,再這麼被「調教」下去,以後肯定會更白痴的……

  陸善言一點一點靠近她,將她環在懷裡,「這是第一劑藥。」

  然後吻了吻她的額頭,「這是第二劑。」

  真是白痴,不過,心裡為什麼那麼甜蜜呢?牧遙覺得自己一在他身邊就會變傻。

  「然後呢?」她見他沒動靜了,傻傻的抬頭問。

  「沒有療效?」

  搖頭。

  他為難的想了想,然後親了親她的眼睛和鼻子,停在唇上,「控制藥量,不能再多,否則會有副作用。」

  「庸醫……」牧遙努努嘴,不滿的投訴。

  他一臉的正經,「副作用會引發重症,然後會需要手術。」

  什麼亂七八糟的,牧遙踢他一腳,被他用腳纏住,低頭和她咬耳朵,「不要亂動,不然我的治療會前功盡棄,需要立刻手術。」

  「喂!你這個大變態!」某人才反應過來,羞憤不已,再次使用無影腿。

  他吃痛,難受地蹙起眉,牧遙得意洋洋的挑他的下巴,一副傻氣吧啦的樣子,某人抿了抿紅唇,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美好得要命。

  完了……這下是她需要「藥物治療」了。

  她一定,也病得很重。

  2

  因為牧遙嚴謹的計劃他們折騰了一天,下著雨還釣魚這種事也只有她幹得出來。

  晚上睡覺前,牧遙盯著他吃完藥,想關門出去時,發現陸善言也跟著她走過來,正倚在牆上望著她,清冷的面容在揚起微微笑意。

  「睡覺去啦。」她推了他一下……沒推動。

  他低頭看她時,目光閃了閃,不知為何,牧遙覺得他好像把什麼藏在了那抹漂亮的眸色下,只留一絲弱小的暗淡一閃而過。

  「一起。」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涼到了極點,牧遙怔了怔,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一摸他的臉,果然,又燒起來了。

  從昨天開始他的燒就開始反反覆覆的,中午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

  對了……釣魚的時候,還在下雨呢,雖然雨很小,而且他們也沒釣上一條魚……

  她內疚得不行,「我打電話叫林景過來吧,你還是回醫院看看比較好。」

  陸善言緩緩搖了搖頭,「你照顧我。」

  簡直是在耍賴皮,牧遙無奈,「我又不是醫生,我們找林景,好嗎?」

  「我的病只有你能治。」他揉揉她的頭髮,眼神里滿是寵溺,「你照顧我吧。」

  最後,牧遙除了餵他吃藥什麼也沒法做。

  陸善言躺在床上,明明很累的樣子卻硬要睜著眼睛盯著她,牧遙只好保證:「你乖乖睡覺啦,我哪裡也不會去的。」

  「你不能走。」他的聲音很輕,睫毛顫了顫,仿佛很沉重,「我不放你走。」

  牧遙忍不住噗嗤笑出來,已經在說夢話的人還有什麼資格下命令啊!

  他的手在被子裡摸索了一會兒,尋到她的手牢牢拉住,半夢半醒之間力道卻還大得很,微微向里一用力就把牧遙拉到了床上,他順勢一掀被子,把兩個人藏在被窩裡。

  小小的空間裡,滿滿都是兩個人的氣息。

  一被窩的雛菊清香,還有一個想睡又拼命忍住的大美人。

  她用手指去點他的眼皮,果然很沉重,一觸就閉了起來,但隔了幾秒,又再次慢慢睜開看她。

  深邃而黑暗的眼眸,迷迷糊糊的閃爍著光芒。

  「大白痴。」

  「……李大毛。」

  「乖乖把眼睛閉起來啦。」

  「嗯……你要吻我嗎?」

  「……」

  難纏的傢伙!清醒的時候像個惡霸,生病的樣子卻耍賴得像個小孩,讓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快閉眼!」某人明明困得要死還死撐。

  「不。」

  「那你要怎樣才能乖乖閉眼?」牧遙無奈。

  「只有在你吻我的時候。」

  陸大人精打細算,生病了還不忘占便宜,牧遙瞪了他幾眼,但是一見他這麼難受還硬撐著,心就不由自主的疼。

  她挪過去親他,柔軟的唇瓣一碰到他的,他就立刻閉上了眼睛。

  有時候牧遙會奇怪,接吻的時候為什麼要閉眼呢?有一次陸善言回答她,因為能把除了你之外的全世界都關上,全心全意的接收你的吻。

  「所以,我只能在吻你的時候閉眼睛,只有那時候,除了你全世界我都不想要。」

  想起他的話,牧遙也閉上眼睛,心裡泛起濃濃暖意。

  很快,他的吻漸漸停了下來,感到他的呼吸越來越沉穩,她輕輕抬起頭來打量他,眼睛閉得緊緊的,確實睡著了。

  牧遙向後縮了縮,想趁他睡著掀開被子出去,結果他握著她的那隻手好緊,完全掰不開。

  她嘆了口氣,又躺了回去。

  手指划過他俊朗的五官,眉眼、鼻樑、嘴唇,最後划過下頜,每一個地方都無比完美。

  好捨不得。

  她知道,也許他們不會永遠在一起,她也許還是會有些恨他,可是這些恨,是不會增長的。

  因為,只有她愛他,是一直在以無限的方式而延伸的。

  就這樣,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陸善言的病在牧遙的照料下都好得很快,她每天都在按照計劃讓他開心,讓他忘掉那些事情,然後把情況仔細地向林景匯報。

  一個月之後,在林景的診斷看來,陸善言的消極的情緒基本已經沒有任何表現和威脅了,牧遙放下心來,這代表著,他的病好了。

  在林景的電話之後,她還接了一個聶慈的電話。

  「牧遙,我這邊的手續已經辦妥了,你現在怎麼樣,準備好要和我去美國了嗎?」

  牧遙握著電話,直到感覺到手心出了汗她才回神,「嗯,我這邊很好,聶哥哥……你再等我一天吧。」

  那邊溫潤的聲音停了一停,最終還是笑道:「好,我等你。」

  她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讓聶慈聽出了什麼。

  陸善言的病好了,她也是時候,抽離出來了。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心疼。

  他們之間,就這樣了嗎?

  陸善言回來時,牧遙坐在陽台的椅子上睡著了,手裡還握著電話,眉頭緊緊皺起來,睡得一點都不好。

  他倚在門框上望著她,忽然覺得海風真好,帶著一絲涼意和微微的鹹味,安靜的吹動著牧遙的長髮,不時為他帶來她的味道。

  這就像一部永遠也不會被人發現的無聲電影,他用生命中最柔和的眼神看著她,而她卻不自知,海風調皮的撩動心弦,一下一下地,旋轉出的最柔情的背景音樂。

  當劇情演到深情處,她恰好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見了他的樣子,他倚在門框上悠閒的望著她,不知有多久。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滿是她的樣子,讓她心跳驟停。

  美好到不可思議的陸善言,連陽光照到他身上時,都會為他而改變方向。

  「嘿。」他輕鬆的向她打招呼,「睡得好嗎?」

  牧遙咬著唇,小聲說:「嗯。」

  陸善言挑了挑英氣的眉,蹲在她面前,「牧遙,明天我們一起回去吧。」

  她沉默了一下,只短短几秒,但看見他眼裡的疑惑後,她立刻扯開一個笑容,「好。」

  還好他沒有多想,只是探身去擁抱她,在她耳邊鬱郁地吐出一口氣,「我還以為你要離開我了。」

  「……」她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陸善言收緊手臂,緩緩閉上了眼睛,就算此時沒有在吻她。

  他的聲音被海風吹得遠遠近近,卻始終不曾離開她的耳邊,「回去之後,我們正式結婚好不好,辦一個很大的婚禮。」

  「……不是已經結過了嗎?」牧遙聲音澀澀的。

  「我要所有法律都認同你是我的。」他淺淺笑起來。

  牧遙閉了閉眼,心裡好難過,她並非不愛他,並非不想留下來,只是……還有一道坎,她沒辦法過。

  陸善言輕吻她的頭髮,「牧遙,你想不想在家外面種點別的花?」

  「嗯?」

  「比如玫瑰和鬱金香,鬱金香可以在冬天開,這樣,一整天都會有花盛開。」

  牧遙鼻子一酸,「……你決定就好,不過,不要拔掉那些雛菊。」

  她永遠不會忘記,初次遇見他時,他身上瀰漫的淡淡雛菊花香。

  不知為何,他突然很突兀的問她,「牧遙,你愛我嗎?」

  牧遙沒有說話,也看不見他的表情,許久以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他閉上眼睛,那就好,一切都好。

  牧遙靠在他的肩上,不知不覺流下眼淚。

  之後,牧遙打了電話給聶慈,告訴他她已經準備好,然後打給趙世成,告訴主編要辭職的事。

  晚上,牧遙打包好行李,陸善言把行李移到一邊,把她抱上床。

  牧遙無奈,只好鑽到被窩裡,把他的手臂枕到頭下,她說覺得這段時間真好,什麼也不用想,不用去煩惱。

  只用思考他和他的一切。

  陸善言刮她的鼻子,幽幽道:「你喜歡的話,以後我們每年都到這裡來住一個月,不過還是我來做飯吧。」

  牧遙笑了笑,被他逗樂了,他敲敲她的小腦袋,然後親了一口。

  「我愛你,李大毛。」他微微一笑。

  牧遙點點頭,歡快地應了一聲「好嘞」,努力抑制著酸澀的眼睛。

  她笑了笑,將頭埋在他的懷裡,不知為什麼,他的身上永遠都那麼好聞,把她的感官都迷惑得徹徹底底。

  「給我唱歌吧,陸大人?」

  聽到唱歌,陸善言表情一變,「不行。」

  「為什麼?」

  「不為什麼。」

  「那我唱?」

  「也不行。」

  「為什麼!」

  「會做噩夢。」

  牧遙翻白眼,她唱歌可是很好聽的,看來有些人是聽不到了。

  「還記得今天看的那部電影,你說最喜歡的那段台詞嗎?」他突然問道,聲音沉靜如海。

  牧遙點點頭,他親了親她的鼻尖,「我們來演一次吧,你先說。」

  「呃……好吧。」牧遙清了清嗓子,想了一遍台詞,說道:「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你的。」

  他漂亮的眼眸里,流光轉換,「你說的是死亡。」

  「是的,沒有人能永遠在一起,總有生老病死將我們分開,這就是世界的定律。」

  「但是,我知道一樣東西能永遠,因為它不在世界定律之內。」

  「是什麼?」

  「我愛你。」

  他笑著吻了她。

  不管世界定律如何,不管他們是否即將分開,沒有什麼比我愛你更永恆,這是他的台詞,這是他們的電影。

  那天晚上,陸善言最後一次,夢到了事故的那天。

  牧遙的父母和他那麼投緣,他們投入在熱切的交談中,誰也沒有注意到駕駛員的不對勁。

  他擺弄著攝像機拍下這一切,後來楊爸爸接過他手中的攝像機研究,無意中拍到駕駛員迷迷糊糊倒在控制器上,他們才慌亂起來。

  那個駕駛員有酗酒的毛病,但一直隱藏得很好,在來之前,駕駛員對自己的酒量極有信心,忍不住喝了兩杯。

  最後的一刻,是善良的楊爸爸在他耳邊說的一句話——

  「孩子,你還年輕,你應該再活很多年,你應該要去看遍全世界。」

  然後,所有都陷入了黑暗。

  3

  牧遙離開之後,陸善言沒有任何意外,就像,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一樣。

  在他回家之後,林景不放心又去看了一次,只見他到處在找東西,林景問他在做什麼,他說,他要重新剪輯《南與北》。

  林景雖然很疑惑,但沒有再多問,因為他的狀態看起來很好,沒有一點消極的樣子。

  他是真的痊癒了。

  一個月後,美國。

  聶慈的工作很順利,只有牧遙是個難題。

  他買下原來住過的那個地方時,牧遙去幫他收拾,看見電腦開著,順便搜索了一個名字,網頁上迅速跳出數百條信息,頭一條,就是《南與北》被國內禁止公映的消息。

  聶慈在她身後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覺得她的背影僵了一僵,他有些擔心的走上前,「牧遙,你還好嗎?」

  「嗯。」很快的,她關上了電腦回過身來,給他一個笑容,「聶哥哥,我想起來忘記給你買搬遷禮物了……」

  「你在這裡就是最好的禮物了。」聶慈笑了笑,「我問你的問題,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牧遙搖頭,「我不想在這裡定居,人生地不熟的……」

  「為什麼?因為工作嗎?」聶慈一愣。

  「不是啦,其實這陣子我一直在找工作,憑我過硬的實力和臉皮,最終收到幾個工作邀請了哦。」

  「去哪裡?」

  牧遙笑了笑,故作神秘,「我還沒想好,不過我英語口語雖然不怎麼樣,寫作能力還是不錯的,我覺得一家旅行雜誌不錯,旅行唉!聽起來很棒吧!」

  聶慈淡淡一笑,笑容意味深長,「我明白的,是因為陸善言嗎?」

  牧遙盯著腳尖,聲音里的侷促一閃而過,「不是的,我只是想多去一些地方看看。」

  她露出一個笑容,下一刻巧妙的轉換了話題,「雜誌說,這個工作需要去很多很多地方,而且,今年夏天外派的地方是我最喜歡的,一邊工作一邊旅行,一點都不吃虧哦。」

  聶慈拍拍她的頭,「是,牧遙很厲害。」

  「……嗯,不過對不起聶哥哥,不能陪著你和阿姨了。」

  「沒關係。」聶慈似乎明白她的侷促,「只是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點,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牧遙點點頭。

  「牧遙寂寞的時候,就回家的好嗎?」聶慈看著她的表情,心裡一片柔軟,「或者你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馬上來你身邊。」

  聽到他的話,牧遙傻傻笑起來,「這樣得浪費多少機票錢啊?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電話視頻啊,又便宜又方便。」

  視頻怎麼能算見面?她聽不懂他的心意,聶慈只能無奈,「只要別忘記告訴我你很好就好。」

  「放心吧聶哥哥,我是打不死的小強,不會不好的。」她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

  「總之不管你到哪裡,一定要先給我報平安。」聶慈從來都是善解人意,不會諸多強求,所以不管別人說什麼,他都會理解,會想盡辦法去幫她,牧遙很開心有生之年能有一個這樣的哥哥。

  收拾好新家,聶慈要回國一趟去接阿姨,牧遙送他到機場,又是聽了一堆叮囑之後才分開。

  其實不用牧遙說聶慈也明白,她和陸善言之間,只有時間能治癒了。

  雖然他會擔心讓她一個人,但他更尊重她的想法與選擇。

  她有需要,他會儘量去幫她,而她的想法,他不會去過多干涉。

  這就是聶慈。

  在送走聶慈之後,牧遙撥了一個長途回國,「梁阿姨?您好,我是楊牧遙,上次我們在我家舊屋見過的。」

  「我記得我記得,老楊的閨女嘛!丫頭有什麼事嗎?」

  「我想請問您,能不能把舊屋買主的聯繫方式給我?」

  「當然可以,你等一下……」幾分鐘之後,梁阿姨在電話里說了一個名字。

  在聽到那個買主的名字之後,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又問了一遍,「您說什麼?」

  「陸善言,買主的名字叫陸善言,那個小伙子長得可好看了,他來拜託我照顧房子那天,還問了好多你爸媽的情況,哦對了,我給忘了!他聽說老楊還有個女兒之後,好像說過要把房子買下來留給你……」

  掛上電話,她出神了許久。

  國內,機場。

  聶慈一眼就看見了陸善言,他清清清冷冷地站在出口處,仿佛已經等了很久,在見到聶慈時,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亮了一亮,隨後,又暗了下去。

  聶慈走上去,「陸先生,在等牧遙嗎?」

  陸善言目光閃爍,猶豫著問他:「……她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她還在哪裡,如果你要找她,為什麼不直接過去?」

  他側頭看了看大屏幕上航班,最後卻還是淡淡一笑,「謝謝你,聶醫生,我想還是不用了。」

  說完向聶慈微微點頭示意,轉身要離開。

  「等等。」聶慈叫住他,「牧遙說過幾個月,她會去她最喜歡的一個地方,如果你知道是哪裡,也許可以找到她。」

  陸善言輕輕頭,目光中的銀河飄飄散散,讓人看不出悲喜。

  走出機場,他接到路易的電話,是關於《南與北》被禁止公映的事。

  「善言,我們查到消息走漏的源頭了,那名娛記承認是從之前楊小姐電話里偷聽到的消息,她以為是電視台打算曝光的獨家新聞,所以搶先一步發在了雜誌上。」

  「我明白了。」他鬱郁地吐出一口氣,還好,不是牧遙因為恨他而故意放出去的,雖然,就算是牧遙故意的,他也不會有一點介意,但知道了真相,還是讓他心裡那塊沉重的石頭落了下去。

  電話那頭的路易頓了一頓,「對偷聽電話的事,我已經通知雜誌社會保留法律追究的權利,要不要發出律師函?」

  「不用了。」對方是牧遙的學姐,牧遙那個善良的傻姑娘一定不會同意的。

  「那記者發布會呢?」

  他回頭望向飛機起飛的方向,緩緩道:「你幫我推掉吧,我不會出席任何媒體活動。」

  「可是……不需要對媒體做任何解釋嗎?」

  「不需要。」

  「好,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他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以前很擔心如果《南與北》上映的話,牧遙就會面臨著像他一樣的生活,現在電影被禁止在國內公映了,他反而輕鬆不少。

  因為這樣的話,牧遙會被保護得很好,而電影,本身也不是拍給觀眾的。

  裡面有太多美好,他甚至都不想與別人分享。

  回到葉芝醫院,林景已久候多時。

  牧遙離開之後,陸善言還是每周都會定期回醫院複診一次,他知道牧遙當初為什麼留下來幫他,所以他要很認真地對待自己。

  「你已經很好了。」林景笑了笑。

  陸善言向她輕點頭,鎮靜疏離,「我知道,謝謝你,林景。」

  林景沉默了良久,才道:「善言,我們做不成情人,還可以做朋友,對嗎?」

  陸善言沒有回答,她輕輕嘆氣,又接著說:「在你來之前,我接到楊牧遙的電話。」

  聽到牧遙的名字,他眼睛裡的平靜微微波動,「她說了什麼?」

  「她說,她不恨你。」

  4

  兩年後的夏末,倫敦,諾丁山。

  幾個月之前,在倫敦開展的英國電影節上,由亞洲導演陸善言執導的電影《南與北》獲得了最佳原創劇本和最佳獨立精神幾項大獎,導演未出席電影節,而是由男主角李年代領,幾個月之後,《南與北》低調在倫敦首映。

  首映地點是諾丁山,在狂歡節前一天。

  陸善言選擇了一家只有一百個觀影位置的影院首映,就在諾丁山的街角,藍白相間的大門在繁華的街道上不是非常顯眼,但卻很有格調。

  即使這部電影沒有經過任何宣傳,即使曾經備受矚目的導演已經消失在電視機里一年,但在狂歡節前一天,這個低調而優雅的影院裡還是座無虛席,還有很多人因為位置太少只能在影院外觀望。

  因為是首映禮,所以導演難得露了一次面。

  電影開始前半小時,男主角李年攜女友出現在影院裡臨時搭起的小台上,李年在之前的電影節上獲得了頗多關注,所以一出現就收到了大量的尖叫,當然,全是女孩們的。

  而當導演出現時,那些女孩們卻都安靜下來,仿佛害怕驚擾到這樣美麗的畫面,陸善言幾乎都沒有說話,因為他只是一個抬眸,都讓人屏住呼吸。

  居然有導演長得比演員還好看……

  接下來,首映禮簡短的見面會上,陸善言太安靜,所以李年只好不停耍寶,和大家開了幾輪玩笑就順利地進入了提問環節。

  不出所料,幾乎所有問題都是問陸善言的,即使他看起來那麼冷清,沒有一點像是會回答問題的樣子。

  「陸導演,請問電影裡的女主角為什麼不出現?」

  李年正要上前岔開話題,陸善言拍拍他的肩,禮貌的回答提問影迷,「她不是明星。」

  所有人都看出導演在說到女主角時,眼裡的星辰熠熠生輝。

  「導演,您和女主角是什麼關係?是不是和電影裡一樣呢?」

  李年看了一眼陸善言,額頭不停冒冷汗,真不知道這些人怎麼那麼八卦!

  「尋找每一個隱藏在電影裡的細節,才正是看電影的樂趣所在,作為導演,我不會打破任何讓觀眾得到樂趣的本源。」陸善言保持得體的微笑,回答得似是而非,總是就是不正面答。

  只是他即使在微笑,氣質卻也還是清冷淡漠,讓人隱約覺得和他距離很遠。

  聽到他的回答,姑娘又嘆氣又想退縮,因為這個美貌的導演實在是太難攻破了,她們十分懷疑什麼樣的女孩能得到他?

  「導演,請問你結婚了嗎?」英國姑娘們相當直接。

  導演落落一笑,給了她們肯定的答案。

  「那您怎麼沒有戴婚戒?」

  「我的結婚信物在我的心口,是一個鎖,它代表著永不分離。」陸善言大方回答,眸子裡的銀河遙遠而燦爛,猶如在回憶著什麼。

  英國姑娘們捂住心口,羨慕嫉妒,雖然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東西是什麼,「哇,是心鎖嗎?太浪漫了!」

  突然間,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尖叫聲中格外醒目,因為是中文——「哪有永不分離的意思……」

  聽起來像是嘲笑,可是聲音里卻夾雜著尷尬的懊惱。

  陸善言微微一愣,用目光搜尋著聲音的來源,只可惜,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金髮碧眼的外國女孩,那個中文的聲音再也沒有出現。

  陸善言,看來你連耳朵都出問題了,他自嘲一笑。

  半小時的見面會結束,開始進行電影的首映,影院很小,人也很少,所以當黑暗降臨,畫面里的柔光初啟時,整個影院都籠罩在了浪漫的氛圍里。

  更不要說,這裡就是以愛情而出名的諾丁山。

  陸善言避開人群,坐在角落裡不停搜尋著觀眾里的人,只是直到電影結束,他都沒有找到她。

  電影的光影投射在他的俊顏上,不知排列出了多少種失望的方式。

  牧遙牧遙,你在哪裡?

  兩小時的電影在安靜的氛圍里很快結束,陸善言坐在角落裡看著觀眾的背影,《南與北》除了在倫敦之外,還在其他幾個英語地區同步上映了,不知道牧遙能不能看到,不知道,她有沒有注意到那個多出來的片段……

  當觀眾離場得差不多時,他才站起來準備離開,一轉身,就在身後的位置上,發現了一台相機。

  有些眼熟。

  他伸手拿起來打開,第一張照片裡就是他的樣子,一張張瀏覽下去,他的嘴角不由自主上揚。

  櫻花下的陸善言,耀眼燈光里的陸善言,海風裡的陸善言。

  還有無數張諾丁山,牛津大學,彭伯里,每一個,他曾說要帶她去的地方。

  還有剛才,他在黑暗裡被光影分成兩半的側臉。

  這個相機,是他在了解到牧遙的夢想之後送給她的那一台。

  他想起聶慈剛從美國回來時曾告訴他,牧遙會去一個她最喜歡的地方,如果你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裡,那麼就去找她吧。

  他低頭一笑,深邃的眸子裡仿佛有一整個美麗的星空。

  夜晚的葛特納格林小鎮格外美麗,有一種白晝沒有的風情,不過牧遙可沒心思欣賞了,因為那個叫私奔的旅館居然沒房間了!

  老闆說現在是旺季,全鎮的旅館都被情侶住滿了。

  牧遙鬱悶了,這麼晚了,難道她只能睡馬路了嗎?似乎是見她哭喪著一張臉太可憐,善良的老闆最後又提出了一個方案。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也可以選擇拼房。」

  「拼房?」

  「對。雖然這裡住的都是情侶,但今天正好有一位單身的客人入住,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和那位客人商量一下。」

  牧遙兩眼發光,「那位客人,是男的女的?」

  老闆打了一個電話詢問,然後告訴牧遙:「那位客人說她是女的,而且你應該會很喜歡。」

  「是嗎?那太好了!」最好的是房租可以減半!

  談好房租拿好鑰匙,牧遙就飛奔向她的房間,她蹦蹦跳跳地跑上二樓,然後發現這個房間居然就是上次住的那間……

  太巧了,想起曾經在這裡和陸善言的回憶,牧遙心裡一陣波瀾,她在門外躊躇了一陣,才緩慢了打開了房門。

  熟悉的擺設和美景,只是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了。

  她暗自神傷了幾分鐘,才發現房間裡好安靜,哪裡有什麼房客的身影?

  牧遙走進去,只見房間裡一塵不染,只出了桌子上突兀的放著一個相機。

  咦?那個相機怎麼和她的那一台那麼像……她伸手摸了摸包,原本鼓鼓囊囊的包里現在卻什麼也沒有,牧遙大驚失色,拿起那個相機一看,果然是她的!

  怎麼回事!難道這個房客是個小偷?她越想越害怕,只聽浴室里緩緩傳來流水聲,在黑夜裡聽來好恐怖。

  她咽了咽口水,踮著腳走到浴室門前,把耳朵貼在上面聽裡面的動靜。

  奇怪的是,她一接近門水聲就小了好多,她眨了眨眼睛,再次貼上去,只不過,她的小耳朵還沒碰到門,門就唰地打開了一條縫,從裡面伸出一隻有力的大手將她拉了進去。

  「啊啊啊!死小偷!臭變態!綁架啦!」

  牧遙閉著眼睛抱頭大叫,下一秒,所有話語瞬間都湮滅在兩片甜蜜的唇上。

  ……好甜。

  唔,她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隨著那條縫的擴大,一個沒有穿衣服的絕世美人慢慢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陸大美人……

  牧遙驚訝地睜大雙眼,她現在一定是被小偷打死了在做夢吧,一定是迴光返照之前最後的美夢吧,一定是……

  「李大毛,你還想跑到哪裡去?」夢裡的陸大美人聲音好輕好傷感,簡直讓人忍不住想上去抱住他。

  牧遙愣了一愣,伸手戳戳他的臉,水靈靈的,彈性十足。

  他挑起唇角,讓她的指尖掠過他柔軟的唇瓣,留下一個極輕的吻。

  「陸導演,陸大人,陸先生,真的是你?」她居然還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陸善言心裡燃起一絲怒意,紅唇輕啟咬了一口還停留在唇畔的指尖,「在首映禮上藏了這麼久,你還敢說!」

  牧遙無辜,「你那麼多女影迷,我要是出現的話,一定會被圍攻到死好不好!」

  首映禮之前那個提問環節已經讓她見識到厲害了,而且她又是電影裡的女主角,被認出來不慘死才怪。

  他的眼神一黯,「那麼你有沒有認真看電影?」

  他之前重新剪輯,是因為他發現了一個重要的東西,一定要讓她看到。

  牧遙抿抿唇,「嗯。」

  那個新片段,是陸善言在事故之前拍下來的,裡面有牧遙的父母,他們在和陸善言一起笑,一起談論。

  老爸看起來和他非常投緣,他們有一樣愛好,熱烈談論的時候,就像一對父子。

  「牧遙,是你父母救了我。」他的眼裡有潮濕的霧氣,牧遙知道,那是感激。

  那個片段里,拍下了事故發生的那一刻,她的爸媽用身體護住了還是少年的陸善言,老爸在告訴他——你應該活很多年,你應該看遍全世界。

  她的爸媽那麼善良,他們救了他,沒有一點責怪和怨氣。

  「我老爸老媽好像很喜歡你啊。」牧遙笑開,她是真心這麼覺得。

  「我也很喜歡他們,可是很遺憾……」他蹙著眉頭,眼裡的星光瞬間好暗好暗。

  牧遙撫平他的眉,「人不能永遠活在過去的悲劇里,他們肯定希望我們能向前看。」

  「你呢?還恨我嗎?」他問出這一句,聲音幾乎顫抖。

  「知道你在英國,我都主動來找你了,你還這麼問!」

  「你一直在躲著我。」

  牧遙鬱悶,轉移話題,「對了,謝謝你買下我家的舊屋。」

  「你知道了?」他笑著嘆氣,「要是早一點找到你把舊屋還給你,我們就能早一點遇見了。」

  「唔……你真的這麼想?」

  他「嗯」了一聲,又把話題繞了回來,「所以,你為什麼一直躲著我?」

  牧遙無奈,一咬牙說:「那啥……你每天都被那麼多美女在身邊打轉,我要是再不欲擒故縱一下,肯定會被你忘記的……」

  說完還不忘瞥兩眼他的表情。

  陸善言扯了扯嘴角,「欲擒故縱?」

  「唔,我一個同事說,她就是這樣才追到她老公的……」牧遙乖乖和盤托出。

  她還真有能耐。

  「哪個同事?」他板著臉問。

  牧遙沉默了。

  「你還真能折磨我。」陸善言嘆了口氣,然後淺淺露出一個笑容。

  牧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他掛在胸前的那個五十塊錢的長命鎖,呵呵笑,「陸先生,我現在有錢了,給你換個貴一點的禮物吧……」

  她還好意思說,陸善言挑了挑眉,「不用了,我喜歡這個。」

  「為啥啊?還有,它哪裡有永不分離的意思,你亂說的?」

  他笑起來,低頭探近她的耳畔,柔聲說:「因為長命百歲,就能和你相依相偎,永不分離。」

  他的吻在話音落下後,細密地落到她的脖頸,牧遙這才想起來還要找他算帳,連忙推開他捂住眼睛,「對了!你個混蛋,幹嗎騙人說你是女的啊?」

  「後半句沒有騙人。」他曖昧的氣息就在她的唇邊。

  後半句是啥?

  ——「那位客人說她是女的,而且你應該會很喜歡。」

  應該會很喜歡……

  捂住雙眼的手指間拉開一條縫來,她向下看了看,瞬間明白過來,臉色漲紅。

  陸善言失笑,低頭吻她,細密而柔情。

  「你在胡思亂想,很乖。」

  某人的吻真是……越來越讓她痴迷。

  「我好想你,牧遙。」

  「……我也好想你。」比你還要想一百倍。

  他們知道,至此開始,一定會相依相偎,永不分離。

  只要時光不老,我們,定不會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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