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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男人,也陌生得很。

  舒皖迅速從自己全部的記憶中搜尋了一下,再次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他。

  否則這樣一張驚艷的臉,她怎麼會過目就忘呢?

  現今她只著一身褻衣坐在床上,而眼前這個男人又離得他如此相近,舒皖覺得有些害怕,飛速地幻想這是不是賀之雲又尋來要毀她清白的賊人?

  兩人四目,這樣對峙了足足有幾瞬,到底是陌生男子率先開口說了話。

  他的聲音聽上去溫潤又平靜:「陛下,該起身上朝了。」

  說完,他便從幾步遠的一張雕花梨木桌上倒了一杯溫茶,遞到舒皖手中。

  上朝?

  舒皖的怔忪只維持了片刻不到,緊接著許多畫面如潮水湧入她的腦海,包括她身處何處,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以及他為什麼會喚她「陛下」。

  舒皖驚異地發現,她似乎......借屍還魂了。

  此時此刻強烈的記憶讓她意識到,她這具身子的主人名為舒明安,是一個國名為衍的君主,而此衍國以女子為尊,女子方能科舉入仕、三妻四妾,地位等同於周朝的男子。

  而此國的男子便和她們那裡的女人一樣,一輩子相夫教子。

  這樣的規矩,在歷史上可是聞所未聞的!

  就在舒皖愣神期間,已有兩個宮侍替她將朝服更好,靠近門口的方向落著一面長身的鏡子,從那面鏡子中,舒皖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這身粲然奪目的金絲鳳袍,朱紅鎏金相稱、華美非凡。

  而鏡子裡那張臉,卻是她十四五歲的模樣!

  「陛下。」方才那男子走了過來。

  一頂精緻的冕旒出現在舒皖眼前,那上面墜的珠子成色極好,在這樣黯淡的屋內,還隱約散著華光。

  而托著冕旒的那雙手更是細緻分明,修長如白玉。

  一陣清雅怡人的淡香入鼻,衣袂浮動間,冕旒已經平穩地落在她頭頂。

  舒皖抬頭,望著男人那雙並無情緒的眼。

  他叫沈玉,是女帝的太傅。

  舒皖在心裡默念一句,便在眾人的簇擁之間,茫然地走往垂拱殿。

  因為女帝年小,威後不允她乘坐轎輦去上早朝,有鍛鍊身體及心志之意。

  而這位威後,就是女帝的生父,也是衍國的太后。

  好在舒皖自身素質也不差,這段冗長的宮道走得並不算吃力,借著中間的空檔,舒皖憑藉記憶好好將這個國家的脈絡理了一遍。

  女帝舒明安,年僅十四,幼年登基,朝中人心不穩,好在先帝威名甚重,又有心腹重臣從旁輔佐,這皇位雖坐得艱難,可幾年風雨也算是坐了下來。

  只是目前為止,大半的政務還要送去崇華殿,問過威後才行。

  好極,典型的幼帝話本人設,那威後沒來垂簾聽政,舒皖已經覺得慶幸至極了。

  可眼下的問題是,她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這個年幼的女帝又怎會長得與她一模一樣呢?還同是舒姓。

  這簡直就像在做夢!

  不及深思,立在一整片翡翠屏風後的女官高呼一聲:「陛下駕到——」,緊接著大殿裡烏泱泱那一片人整齊劃一地跪伏了下去。

  動作之快,讓舒皖連一張臉都沒看清。

  她拖著沉重的步子入了座,又止不住發了一會兒的怔,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來,「平身。」

  底下的朝臣回一聲:「謝陛下」,又接二連三地起身。

  果不其然,隊列分左右兩派,站在裡面的都是清一色的女子,或威武或穩重,這些人的神情都是周朝女人臉上少有的。

  一時間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舒皖心頭直覺發虛,她緊張得小腿都開始小幅抽動著,一個勁兒將自己往後背上靠。

  眾臣等了半天,沒等到皇帝問詢,第一排身穿絳紫色朝服的中年女人便上前一步開口道:「陛下,臣昨日上奏的摺子里提到寧桓王返京一事,不知陛下有何看法?寧桓王出征數載,立下赫赫戰功,臣以為理應勛功進爵,以示皇恩。」

  此人乃參知政事劉琝,先帝時就在的老臣。

  舒皖仔細辨認了一會兒,下意識往屏風背後——沈玉的站處看了一眼,一邊回憶著原主舒明安是怎麼跟人上朝的。

  劉琝許久不聞回音,又道:「陛下?」

  舒皖才趕緊應聲道:「劉大人說的是,朕...記住了。」

  這個自稱的稱謂,舒皖用得還不是很習慣。

  劉琝話中提到的寧桓王乃舒明安的親姐姐——舒長夜,這姐妹二人的關係似乎不是很好,比舒皖和她那皇上弟弟的關係還不好。

  舒皖從片段的記憶中得知,這兩人都維持著表面上的「兄友弟恭」,可三年前寧桓王自請出征後的第一晚,舒明安就很是沉不住氣地在皇宮大擺宴席歡慶,令一眾官員咋舌不已。

  現在人家回來了,還是帶著卓著的功勳回來的,不免造成了女帝尷尬的局面。

  可真正的女帝舒明安已經撒手人寰了,這份尷尬就壓在了舒皖的身上。

  一事畢,緊接著六部的一些官員又各自陳了些雞毛蒜皮的事,舒皖戰戰兢兢一一聽完給了答覆,終於等到一旁的沈玉自屏風後面走出,說了一句:「退朝。」

  這二字有如天籟,而拯救舒皖於水火之中的沈玉,更恍如天人下凡。

  舒皖往朝服上擦了擦自己汗涔涔的手,糊裡糊塗跟著沈玉又按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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