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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淮這本事不小,自從參軍,幾乎每兩年就嚇唬人一次。

  他擺擺手:「用最好的藥,仔細守著。」

  頓了一下,他補充道:「藥越苦越好。」

  等軍醫走後,蕭向忱才扭身過去,看了陳淮一眼。

  衛硯有些不忍心:「殿下,我們王爺已經受傷了,您就別——」

  蕭向忱拍拍陳淮的臉,扭頭過來:「你想說什麼?」

  衛硯一下噤了聲。

  蕭向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甲冑,沉聲道:「我就知道這個不做人的東西叫我來嶺南沒有好事,你看看,是不是?」

  衛硯支吾一下,正欲問問蕭向忱接下來怎麼做,就看見蕭向忱站了起來,神色嚴肅,言語冰冷:「一旦鎮南將軍的信號打出來,不論什麼時候,全軍立刻渡水!」

  是夜,得上天相佑,雲翳遮住了月光,將方圓百里一起埋在了黑暗裡。

  率先打破這極度寂靜的是廝殺聲。

  就像是一隻火摺子落進了酒窖里,引起了連鎖反應,響徹了整個臨塵山。

  血水染紅了蘆葦盪,臨塵郊外居住的百姓通通內遷,通往臨塵的八條官道全部閉鎖,一夜之內,所有安居樂業的場景像是被打破,急於重建。

  陳淮是在拔營時醒的。

  蕭向忱彼時正代替他的職位,聽著定邊軍八衛連同嶺南大營的大將們給他匯報戰後的具體情況。

  聽聞陳淮醒了,衣服也沒換,直接去了帥帳。

  陳淮被衛硯扶著坐了起來,仰頭與蕭向忱對視。

  一個皇子,此刻滿臉血污,一點斯文也無。

  蕭向忱從陳淮的嗤笑聲和目光里看出他的調侃,也來了氣。

  他把護腕摔在陳淮身上,剜了陳淮一眼。

  「你好意思?父皇讓你平定南疆,最後一仗竟是我打的。虧你笑得出來。」

  陳淮咳了一聲,牽動後背的傷口,微微蹙了一下眉。

  「對,殿下說的都對。」

  他停了一下,看著蕭向忱緩緩道:「安王呢?」

  蕭向忱有些可惜道:「自焚了。」

  陳淮微微呆怔,喟嘆道:「我帶姜弦回來的那個晚上,安王留了我一命?」

  「什麼意思?」

  陳淮扭頭偏向右肩,視線微微一掃,蕭向忱就明白了。

  蕭向忱冷嗤一聲,什麼是安王留了他一命,分明是他腦子蠢,才會挨了這兩箭。

  昨日,他與衛硯模擬過陳淮受傷的可能,若是沒猜錯,這箭離弦的時機是陳淮未上馬的時候。

  「這箭是射向姜弦的對麼?」

  「第一箭射的是肩胛,第二箭的力道要大些,若是沒猜錯,在到姜弦之前,第二箭會撞到第一箭,兩箭一起偏離,十之八.九一支都摸不到姜弦。」

  陳淮淡淡看了蕭向忱一眼,斂下眉眼,輕輕嘆道:「如你所說,也是有十之一二會傷到她。」

  「我如今不敢賭了。」

  陳淮的話一出口,倒是蕭向忱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他立在陳淮的床邊,磨蹭半天,忽的想起陪同安王赴死的還有一個護衛。

  「有個侍衛,陪安王一起死了,武功不弱,很年輕,也姓姬。」

  蕭向忱問道:「他是皇族嗎?」

  陳淮略作思索,搖搖頭道:「他不是。他叫姬玉驍,是個性情中人。」

  陳淮十指交錯,來回翻繞片刻。

  他想起了昨日姜弦對姬玉驍的信任和偏護,想來,姬玉驍於姜弦而言,算得上是朋友吧。

  陳淮轉眸看向衛硯:「等大營各部戰損匯報上來,你把阿弦認識的人的情況報去聽雨眠。」

  「你不去?」蕭向忱問。

  陳淮翕合上眼:「我這兩日率先啟程回京?」

  「重陽節快到了,何必如此著急,你再多陪陪姜弦,她看你這一身破敗樣子,總會記得你的好。」

  陳淮沒有說話,只是有些無力,又似睏乏地躺了回去。

  若是一個月前,他也定會把他的好羅列成條條框框,擺在姜弦面前,讓她動心。

  可如今想想,那時候她對他的信任和愛可不是像他這樣堆出來的。

  既然決定要走,讓她知道這些做什麼?

  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挽回的餘地,不是所有情誼都接受的了利用和磋磨。

  她是極乾淨剔透的人,至於暖暖,他看得出來,暖暖對她的依賴十分深重。

  既然如此,他回去也沒有什麼不好——

  真是自欺欺人。

  陳淮捂著心口,只覺得這裡悶得上不來氣。

  他是皇室宗親,地位顯赫、手握權柄,不過二十來歲,已經是第一異姓王。

  可他的榮耀如同十年前他的痛苦一樣,再也無人可以分享了……

  *

  聽雨眠內,姜弦半躺在藤木搖椅上,攏著一件單薄的披風,看著外面竹海搖晃。

  衛硯在一邊輕輕給她說著前朝的結局。

  她並沒有什麼可惜。

  在她心裡,天下不是哪一個皇朝的天下,天下就是天下人的天下。

  哪怕她是姬氏的嫡脈,哪怕安王真的能復國,一個造成生靈塗炭的帝王,也是她不願屈從的。

  只是,聽到他和姬玉驍一起葬在了臨塵山麓下的莊子裡,她還是掠過難過。

  「謝謝你,衛硯。告訴我這些。」

  衛硯搖搖頭:「王妃折煞屬下了,這是王爺讓屬下過來通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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