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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後,賀慍眼中神色突兀一變,他哪怕此刻是狼狽趴著,眼中神色依舊是帶著一抹居高臨下的壓迫,緊緊盯著沈青稚道:「沈姑娘為何來?」
房中突然響起的聲音,沙啞低沉。
沈青稚一驚,慌然轉頭,正巧對上賀慍那雙冷漠瞳眸。
這一刻,她心似擂鼓般的跳動,深深吸口氣,壓著翻湧的思緒道:「我聽說賀大人病了,所以特來探望大人。」
不料沈青稚的話,卻是換得賀慍一聲冷哼。
男人眉梢間帶起疏離的冷意:「姑娘如此厚愛,賀某受之有愧。」
「我」莫名的,心底絲絲苦澀蔓延,沈青稚不自覺咬了唇瓣,還是忍不住問:「賀大人為何,要這般折騰自己?難道大人就這般幼稚為了與我置氣?那麼用自己的身子骨也在所不惜?」
床榻上,賀慍微微側頭挑了眉梢,他壓下心底悸動,帶著一股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姑娘想岔了,我這般折騰又與沈姑娘何干?沈姑娘不是自小便是那個最心冷無情的人兒麼?」
男人聲音里,帶著賭氣似的苛責,偏偏沈青稚被他幾句話,問得啞口無言。
心頭委屈伴著惱怒,當她想直接不管賀慍死活,轉身離去的時,眸光總又不自覺落在他後腰往下,那一方斑斑點點刺目鮮紅的血跡處。
心似被人死拽著,一抽一抽的悶疼,腦海里擠壓了多年陳年記憶,不住的從記憶深處翻湧而上,那些斑斕的夢境,以及與他有關的一切東西。
沈青稚抿著唇,顏色倔強,依舊一動不動立於賀慍榻前。
賀慍卻擰著眉,抬手指著外頭的方向:「沈姑娘還是請回吧,我這院子可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該悄悄來的地方,畢竟我與姑娘男女有別,我這般名聲,莫要連累了姑娘的名聲才是!」
賀慍說完,竟然咬牙翻了個身,面朝床榻里側,背對沈青稚而躺。
剎那間,本就帶著斑斑點點的艷紅血跡的褻褲,因傷口崩裂,頃刻被鮮血染了個通透。
這時沈青稚也因離賀慍極近,她都能聞到他身上那傳來的,陣陣濃重的血腥味兒。
「賀慍!你得換藥!」沈青稚白著臉,倔強的站在賀慍榻前。
她細嫩軟白的指尖,因過分用力而微微發顫,手裡卻緊握裝了傷藥的玉瓶。
對於沈青稚的話,賀慍閉眼置之不理,唇瓣抿成一道冷硬的弧度,額間因著疼痛,泛了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賀慍!」沈青稚又叫了一次。
賀慍依舊不理。
但是身後的姑娘離他極近,只要輕輕吸口氣,都能聞到她身上特有的甜香味兒,那是他日思夜想瘋狂眷戀的一切。
但一想到自己接下來的安排,以及龍座上那位馬上就要下的旨意,賀慍深深閉眼,克制了他對沈青稚的所有情緒,語氣愈發疏離冷漠:「沈姑娘還是莫要自作多情為好。」
他話音剛落,便能明顯的感覺到,身後站著的嬌俏人兒呼吸一重,明顯的惱了。
但賀慍怎麼也想不到,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看著清冷穩重、聰慧喜人,但膽子極小的小姑娘,怎會有這般大的勇氣。
後一刻,賀慍只覺得身後莫名一涼,接著是一股子扯皮帶肉的痛,他身上的褻褲,竟然直接被人給小心退到了腿彎。
顧得著前頭,卻顧不了後頭。
「沈青稚!」這瞬間賀慍幾乎的理智全無,他死死的咬著牙,嗓音極力克制,語調都帶上了顫音,眼中的神色嗜血又瘋狂。
他雙頰漲得通紅,想要不顧一切起身反抗,沒想到才堪堪抬手扯了褻褲,卻是被身後的姑娘,用嬌軟的小手,狠狠一巴掌拍在了他掌心上。
聲音裡帶著冷戾的威脅:「你若再動一下,賀慍你這輩子也別想見著我!」
這輩子,是賀慍要用命去珍惜的一世,他不敢賭。
清傷換藥,沈青稚做的小心翼翼。
哪怕賀慍身後的傷口,因著三十杖刑已是血肉模糊的觸目驚心,但她那時根本沒心思多想,也沒心情緒害怕。
等換了上等的金瘡藥後,沈青稚又從桌上放著的藥箱裡,翻出一塊綢布,小心的蓋在賀慍身上。
整理好一切,她正準備起身離去時。
床榻上深深閉眼,始終一言不發的賀慍卻突然伸手,他緊緊拉著沈青稚的衣袖,語態祈求:「你不走,好不好?」
沈青稚往外走的步伐一僵,她斂了神色。
認認真真打量了賀慍極久,這才深吸口氣道:「大人這傷如何來的,大人心裡恐怕比誰都清楚。」
「大人昨日救我家姐一命,我今日親手給大人換藥,也等於用了姑娘家這一生青白,還了大人的天大恩情!」
「往後就如大人所言,我們男女有別,理應當劃清界限才對!」
賀慍呼吸一窒,他雙眸通紅,眼裡頭的情緒再也克制不住:「姑娘日後不會後悔?」
沈青稚冷了神色,一字一頓:「絕不!」
她說完後,正要轉身,卻發現拉著她衣袖的那手,卻是未松分毫。
沈青稚:「大人還有何事?」
賀慍聲色嘶啞低沉:「青稚,你是不是在怨我?」
「怨你?」
沈青稚突然冷笑出聲,死死的咬著舌尖,壓著喉間翻滾的苦澀:「先生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聰慧,先生當年不告而別,學生怎敢生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