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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孩子。」

  克勞利滿意地笑了,將手裡的餅乾遞給露拉,小姑娘頓了頓,然後伸手接過了,就像是一隻小倉鼠一樣,低下頭旁若無人地雙手捏著餅乾嘎吱嘎吱咬了起來。

  「所以要怎麼給露拉呢?」既然小姑娘自己都同意了,蘭德爾也不好再說什麼。想想克勞利在這方面也不至於騙自己,雖然是個惡魔,可惡魔也是很講誠信的吧。

  「啊……這個啊,」克勞利的眼神飄忽了一下,「剛剛已經給她了,她都吃下去了……嗯,融合的很好呢,祂真是喜歡你啊。」

  蘭德爾猛地低頭,看見小姑娘剛把餅乾吃完,舔了舔手指尖,無辜地抬起頭看他。

  「……嗝。」

  「……」看起來是吃飽了。

  .

  蘭德爾在家待了沒一會兒就換了一套衣服出門。

  他站在路邊招了輛計程車,打開車門感受到涼快的空調時才鬆了一口氣。春季已經過去,空氣變得沉悶,隱隱能聽見知了的叫聲隱沒在樹林間。

  蘭德爾對司機說了一個附近墓地的位置,察覺到司機穿過後視鏡投來的隱晦目光,也只是好脾氣地笑了笑,「還是先去趟花店吧,我記得拐角的地方就有一家花店。」

  司機在等待的期間抽了半支煙,煙氣從大開的車窗里飄出去,看著蘭德爾站在花店裡等店員小姐將花束包裹好。

  店員小姐將花束遞過來時,看了看蘭德爾的臉,還是忍不住臉頰微紅,「這是剛開的呢……」

  她解釋道,笑得靦腆,「現在是鳶尾愛麗絲的花季,這一束是這個月的第一叢花,您的運氣很好。」

  蘭德爾彎著眼睛笑起來,「謝謝。」

  他又拿著花回到計程車里,司機沉默著將菸頭按滅重新發動了車子。

  布魯德海文一年到頭去墓地探望的人不計其數,一天裡面十個搭車的差不多有三四個都是愁眉苦臉要去墓地的,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只是蘭德爾這張臉生的過分明艷,他也不戴口罩眼鏡,讓司機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忍不住時不時從後視鏡里打量他。

  蘭德爾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只是抱著紫色的花束對著車窗外發呆,視線不定地落在一棵又一棵的樹上。

  他想起了幾年前自己剛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

  那天好像也是這樣悶熱的天氣,叫人喘不過氣來。

  這些記憶本該逐漸淡忘的,畢竟人類的大腦會自動濾開令人不適的記憶。

  悲傷、痛苦……這些情緒只會在腦中越來越蒼白模糊。

  可他意外發現自己還是記得很清楚。

  他記得白襯衫因為汗水而吸附在身上的感覺,記得警局門口的花壇里盛開的白色野花,記得領他進門的刑警小姐投來的同情目光,記得查爾斯教授將手掌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安慰,也記得自己忽然的眩暈與耳鳴……這些回憶都是那樣真實,仿佛就發生在昨日。

  墓地在一個公園的後面,公園裡栽了很多樹,這個時間墓地的位置又是背光,蔭涼得很。

  死亡和悲傷漂浮在這片空氣里,在呼吸之中消逝又重生。

  都說人類也是星星的孩子,當恆星被撕裂的時候,它會將自己生命過程中創造的所有元素都炸入空中,新的恆星重生於消亡恆星的殘餘,在這個死亡又重生的宇宙循環之中,生命才誕生。

  排列齊整的白色墓碑就像是一片多米諾骨牌,每一個底下都沉眠著一個屬於過去的回憶。

  只是回憶,他們的身軀早已和這個宇宙再次融合。

  但人類也只能緊抓著那點過去不放,藉慰心靈。

  蘭德爾輕車熟路地拐到一個白色墓碑前,將手裡的鳶尾愛麗絲放下。

  墓碑上刻著名字,他同胞哥哥的名字,後面跟著卒年日期,沒有更多了,簡略的像是一張來不及動筆的信紙。

  「哥,好久不見。」

  蘭德爾垂著眼睛,過了一會兒乾脆就在前面的草地上坐下。

  「好像很久沒來看你了,自從上次和你說我收養了一個叫露拉的小啞巴之後,就再也沒來過了,抱歉抱歉,原諒我吧。」

  他盤腿坐在草地上,後背微微弓著,一隻手抵著腿托著腮,另一隻手無所事事地繞著冒芽的草尖。

  「給你買了花,聽說這還是這個月的第一束,剛開的花真好看啊,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鳶尾愛麗絲,這是法國的國花呢,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想去法國玩。」

  「……對了,最近露拉願意開口說話了,雖然還只是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往外蹦,但已經很好了,昨天還喊了我和迪克的名字——」

  他說著零零碎碎的事情,眼睛垂著在草地上四處轉悠,偶爾才抬眼看看墓碑。

  「啊,我是不是還沒和你提過迪克?他是我現在的男朋友……以後會不會分手我不知道,但現在我最愛的人就是他喔,你的位置有點危險,要比露拉稍微低一點點了!」

  「他是個很好的人,這麼說好像有點籠統,我不太會形容……他像是我的線,能夠拽住我,不讓我飄走。」

  「你小時候說我像風箏,要漂泊,要遊蕩,好像隨時都會不見……我想現在應該不會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石碑當然是不會回答的,風聲在沙沙響,吹動茂密的樹葉,遠處有知了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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