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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晃了晃神,隨後收攏飄遠的心思,不再多想舊事,翻出斗篷與面紗,隨岳蔭出門玩去。

  *

  除夕,清和宮。

  天色一寸寸暗下,再過不久宮宴就該開席,可書房中的琴音仍舊未停。

  隨侍的宮人們都知道聖上今日心情極差,誰都不敢進門打擾。

  常總管低低地咳嗽了聲,著宮人去叫青黛過來。

  聖上雖不似從前那般好說話,但念在先皇后的份上,對清和宮舊人總是要格外寬縱些。

  故而遇著棘手之事時,總推到青黛這裡。

  青黛往常大都會應下,這回卻面露難色,並不想去觸這個霉頭。

  她曾是雲喬的貼身侍女,比誰都清楚,裴承思眼下的不悅因何而起。

  帝後決裂,走到不可挽回的一步,正是自除夕夜起。

  這萬家團聚的喜慶時節,於裴承思而言更像是一種折磨,提醒著他當初一念之差鑄成的大錯,也映著他的無能為力。

  雲喬在時,裴承思尚能想著彌補挽回。

  可雲喬去後,他再得不到隻字片語,所有的回憶都成了折磨,所有的情愫再無歸處。

  先皇后的死將他困在原地,也成了他難以癒合的傷處。

  青黛猶豫片刻,又想著總不能得罪常總管,只得放下手中的竹剪,將那修剪了一半的梅枝插在白玉瓶中,往前邊去看看。

  才出門,倒是恰巧遇著了懷玉。

  早前雲喬在時,懷玉算是她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

  裴承思很清楚這一點,在雲喬出事後,並沒動清和宮旁的侍從,只嚴加審問懷玉,想要從他口中得知雲喬的動向。

  但並沒審出任何消息。

  懷玉咬死了自己毫不知情,答得也有理有據,若他真做過欺瞞之事,早就趁那夜大火離開,又豈會老老實實留下來?

  任是怎麼問,也未曾改口。

  他手中其實還攥著保命的底牌,最後卻沒用上。

  也不知裴承思出於何等考量,並沒想要他的命,審訊之中落下的傷痛,這些時日也漸漸養了回來。

  他如今算不上清和宮的管事,很少露面,平素也就與青黛有所往來。

  「近日天寒風大,仔細著涼。」青黛見他氣色不好,停住腳步,特地叮囑了句。

  懷玉無聲笑了笑:「你這是要做什麼去?」

  青黛的神情垮了下來,三言兩語將事情講明,無奈地嘆了口氣:「常總管拿我當盾牌使,倒是越來越順手。」

  懷玉看了眼天色:「這時候過去,應當也用不著你了。」

  除夕宮宴這樣的大事,先帝在時都未曾出過紕漏,裴承思又沒真到昏了頭的地步,豈會不管不顧?

  他坐上皇位,也就擔了相應的職責,不可能隨心所欲。

  青黛遲疑著往前邊走,才剛到,恰趕上房門從內打開,見著了滿身倦意的裴承思。

  錦衣華服之下,是高挑瘦削的身形,神情在夜色之中顯得有些陰鬱,漆黑的眼眸叫人不敢直視。

  常總管如釋重負,連忙吩咐內侍們擺駕,往瓊樓去。

  青黛低眉垂眼地隨著眾人行禮,御駕離開後,偌大的清和宮霎時冷清下來。她攏了攏衣袖,循著方才聖上的目光,看向檐下懸著的鯉魚宮燈。

  那是先皇后在時,親手制的宮燈。

  與那些駕輕就熟的匠人們所制的宮燈相比,顯得有些拙劣,其上的字畫都算不上多好,稀疏平常罷了。

  雖說宮中什麼都不缺,可雲喬偶爾得閒,就喜歡擺弄這些打發時間。她也知道這「難登大雅之堂」,製成之後並沒用過,一直存在庫房之中。

  還是前些時日,裴承思從她留下的舊物中尋著這燈,才叫人掛了出來。

  青黛仰頭看了會兒,想起許多舊事,忽而有些眼酸。

  先皇后的字畫才藝興許及不上那些世家閨秀,但卻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只可惜,沒遇著合適的時機、合適的人。

  第68章

  送別傅余後,雲喬在尹城過了個安逸的年節,又在岳蔭的盛情挽留之前,多住了幾日。

  但終歸是要離開的。

  雖說岳家格外熱情好客,可這畢竟不是她自己的家。

  等過了上元節,雲喬看過尹城別樣熱鬧的花燈會後,便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啟程回芙蓉鎮。

  岳蔭先前離家出走那麼些時日,這回在兄長的開解之下,與家人達成了共識。爹娘不再逼她定親,她則安安穩穩地留在家中。

  這麼一來,便不能再陪雲喬回去了。

  她與雲喬朝夕相處許久,如今到了要分別的時候,很是依依不捨,甚至隱隱有些不忍。

  雲喬這些年倒是早就習慣了分別,也有不舍,但清楚「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這個道理。

  結髮夫妻尚不見得能長久,遑論其他?

  是以明明要孤身離開的是她,卻還能反過來寬慰岳蔭。

  來時與岳家兄妹同行,一路上有岳蔭作伴,還能聽岳蒙講起傅余早年在西境的舊事,並不至無聊。可到了回程時,馬車外的風景看多了也無趣,這路途便顯得格外漫長。

  等到了芙蓉鎮,雲喬挑開窗簾,見著熟悉的景物後,輕輕舒了口氣。她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頸,正想著回家之後好生歇息,餘光恰好瞥見路旁的古董鋪子,愣了下。

  從鋪子裡出來那男子,身著一襲素色錦袍,身形頎長,雖冷著一張臉,但那出眾的相貌依舊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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