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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白天有的是時間睡,青樓嘛,見過哪家樓子白天還開門唱小曲的?反正我活到如今這般年歲,還真沒見過哪家敢青天白日做這種皮肉生意的。

  我還是從那個狗洞偷溜進去,原先我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有路能逃跑,裡面的姐姐卻一點也不敢反抗。

  後來曉得,不是不反抗,而是認命。這樣的世道,離了醉仙樓,她們一天也活不下去。

  那晚我暗暗記住了蘇喻的房間位置,這次趁黑不一會便摸著了門。

  她聽見響聲時還以為我是個竊匪,也不知從哪裡摸了把剪子抵著我的脖頸,我甚至推門進去連人都沒瞧見一眼,脖間便瞬間貼了一把尖銳之物。

  「是我。」我開口道。

  想了小半晌我才回過神,我還沒向蘇喻正式介紹過我自己,我說是我,她哪裡曉得是哪個我。

  索性她還認得,放下了閃閃發亮的剪子。

  只是我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兩手舉在半空一動也不敢動。

  「我是來與你道歉的。」我總算想起來自己今晚的目的。

  江沅說了,女人怕纏,只要多給對方甜頭,多說點情話,對方便離了你不可。

  我的確有這個打算,我往後要多來醉仙樓找蘇喻,最好能在醉仙樓混個職位,同她似的,我便能正大光明來找她耍了。

  那晚我便直接說了意圖,蘇喻只是冷哼並未說話,想來是覺得我這樣的臉連醉仙樓的門檻都入不了。

  「你拿根樹枝來做什麼?」蘇喻問我。

  我將簪子照在蠟燭跟前晃了晃:「這不是樹枝,這是我送與你的禮物,是我親手刻的,結實的很。」

  她不做聲,走到床邊拿了個小匣子出來與我看:「這是我今日從客人們那裡得到的禮物。」

  她著重了們這個字,我不知道她這樣給我看的意義,只是兩廂對比,愈發顯得我的簪子簡陋不堪,全然沒了我剛雕琢好時的舉世無雙。

  但蘇喻還是收下了,將我的簪子同那些金玉放與了一處。

  正當我以為她收下便是想要與我交朋友,卻見她姿態嫵媚地拍了拍她的床案。

  那模樣,像極了傍晚時分站在醉仙樓門口拉皮條的姐姐們。

  我心下一陣彷徨,對她這般不若初見時乖巧的諂媚有點害怕。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恍若看見什麼洪水猛獸。

  蘇喻見我倒退,抓起她的匣子砸向我,但沒砸中。

  「你不就是這個意思?」

  「你不就是瞧不起我?」

  「你不就是個小乞婆?」

  「我沒……」我說不出話來。我明明只想與蘇喻交個朋友的。

  我連地上的木簪子都沒敢撿,趁著夜色還深,巡房的還沒來之前逃跑了。

  後面有好幾次後悔的,我應當在我技術熟練之時再送,難怪對方不喜,那支我的首筆的的確確醜陋的很。

  就在我的眼前,就在蘇喻的頭上。我以為她丟掉了的。

  「多謝大人關心。」我想拂開蘇喻握著我的手,卻沒想對方像是生怕放開了我就再也見不到了似的用力。我只好將希望投向我那便宜爹娘。

  對方三兩句話,蘇喻便鬆開了我的手。

  「小女的藥要涼了。」

  饒是我爹那身份壓了蘇喻好幾階,她的手仍是緊了松,鬆了緊,最終還是放我離去。

  那眼神,要是我沒看錯,像是看深愛之人的眼神。

  我常常在江沅臉上見過這般神情。江沅說,若是哪天蘇喻用她這般眼神望著我,那我這倒追,便是成了。

  只是我等了七年,從未見過蘇喻這般看我,卻沒想十年過去,一見面,她便用這般深情款款恍若我是那拋妻棄子負心漢的眼神望著我。

  而我確如是。

  那年滂沱大雨,終負了一人。

  第4章 倒追青樓女官那些年(4)

  「花璟,我找了你十年。」我臨走前,蘇喻留下這麼一句話。

  她這麼說是何意?莫非想用三兩句話讓我愧疚不成。過了這些年,我別的做什麼什麼不成,唯有一張臉皮練的比豬皮還厚。雖是聽了耳朵,腳步卻一點也沒落下。

  我到底還是心虛了。

  那七年裡無有一日不說著我歡喜蘇喻這個人,到了卻一點沒見著歡喜的誠意。

  她該是對我失望的。她該要對我失望的。

  我忍著回了房,才咳了咽在喉嚨里的那口血痰。我這身子,終歸還是撐到了這天。

  終歸是在臨死前,見到了這輩子都想再見一眼的人。

  「小姐,我去幫你叫大夫!」小竹見我咯血,手裡的藥都來不及放穩,匆匆跑向外頭,報著老爺不好了小姐又咳血了。

  我那伸出去說不必的右手顫巍巍停在半空。蘇喻還在外頭,也不知道走了沒有。

  想來應該是走了的,小竹鬧了這麼大動靜,都不見她來,應當是離了府。

  又或是,聽見了,卻又不願意來,不想來。

  當年一場重病,讓我失憶記不起家人,如今這場重病,我卻獨獨只念一人。

  她,若是能再看我一眼,就好了。

  我的眼前,逐漸昏暗。

  又到這暗沉沉的夢魘中了。

  以前我做夢,心中雖對蘇喻愧疚,但卻從沒夢清她的臉過,想來她氣著我,連我夢都不肯來一場。

  而如今我卻真真切切,時隔十年,第一次在夢裡看清了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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