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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然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並不多說什麼,只道:「那就做吧。」

  重接動脈比斷指再植要簡單的多,只是多割兩刀的事,對他來說,從確認栓塞位置,再到血管重建,無非就是大半個小時的工作量,還是他有意放慢速度的情況。

  上一次做斷指再植的時候,凌然就考慮到了尼古丁攝入的可能性,因此縫合的時候,多縫了一條血管,以提高血運通過率。

  這一次,凌然也儘可能的保護毛海鵬的血管,為血液循環留足了空間。

  一場手術做罷,手術室內的幾名醫護人員,卻全都沒有聊天的心情。

  血循環危象不是瞬間產生的,當如此嚴重的血管栓塞出現的時候,斷指內的血管狀況,就不容樂觀了。就像是堵車嚴重到堵死的公路,很可能已有多路段壓車了……

  多次損傷的肌體,在尼古丁的刺激下,很可能供應更多的血小板。從文獻上來看,讓斷尾再植的大鼠吸菸,血小板的吸附要增加10%,與之對應的還有內皮細胞的低生長率——只有正常組的五分之一。

  凌然可以用外科手段清除吻合口的栓塞,甚至清理的非常乾淨,可對於斷指的血管內部,就只能用藥了。

  用藥和外科手段的最大區別,在於外科手段由醫生主導,藥品的功效,很多時候卻與人本身的適應力有關。

  這就好像體育屆常有使用禁藥的,有的人用了禁藥,迅速得到了巨大的突破,有的卻是改變不大,甚至還有成績退步的,歸根結底,是不同的人對藥物的反應不同。

  例如抗凝用的肝素,普遍效果是很不錯,總有的人效果極好,或者極差的。

  此時此刻,要保住毛海鵬的手指,給他用的藥只達到普遍效果,恐怕是不夠好的。

  呂文斌也看出了這一點,結束手術之後,特意道:「不如我留在醫院,看著毛海鵬好了。」

  凌然脫下手套和手術服,考慮了幾秒鐘,道:「可以。」

  「我儘量保住手指。」呂文斌熟悉了凌然的性子,又主動道:「那我明天就不參加手術了。」

  「可以。明天休息一天,暫停手術。」凌然現在也不要求每天都做大量的手術了。比起Tang法縫合來說,斷指再植的消耗更大,無論是精神、精力還是時間,皆是如此。

  凌然就算身體好,呂文斌和馬硯麟遲早也要撐不住的。

  畢竟,到了斷指再植的階段,助手的責任也變的大多了,不再是單純的拉鉤俠了。除此以外,兩人還有查房、寫病歷、做醫囑等等瑣事,就算是雙人替換,也輕鬆不下來。

  經歷了今天的煙男插曲,凌然也想要休息休息。

  呂文斌則是完全放棄了休息。

  斷指再植與其他各類外科手術類似,前期的狀況最多,若能闖過去,再植的手指就有很大的機率成活。

  呂文斌熬了一夜,隨時做醫囑來配合藥品,期望能提高一些成功率。

  第二日的白天,呂文斌依舊是寸步不離毛海鵬。

  接著又是一整晚。

  在此期間,呂文斌只是間斷性的睡一會,但凡有風吹草動,或者手機的定時震動,他就會清醒過來。

  這樣的生活,呂文斌其實並不生疏,他煮豬蹄的時候,就是這麼做的。算好時間,該放什麼料就放生料,抓緊空閒的時間休息睡覺……

  只是相比豬蹄,想等到斷指的顏色變化,太過於艱難了一些。

  第三天。

  凌然照例查房。

  呂文斌頭髮亂蓬蓬的站了起來,與家屬們一起,站到了病床的另一側。

  毛海鵬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手指依舊是灰白一片,甚至帶著微微的黑灰色。

  「把用藥記錄給我看一下。」凌然要了病例,自上而下的閱讀。

  不像是內科醫生們,外科醫生的用藥通常簡單粗暴,以解決症狀為宗旨,並不追求深層次的因果聯繫。儘管如此,凌然還是能從呂文斌的醫囑中,看到他的嘗試和努力。

  擴張血管、降低血液粘度、提高恢復能力、增強心肺功能……能做的事,呂文斌都儘可能的做了。

  凌然放下病例,看向呂文斌。

  呂文斌的眼神飄忽,不願意與凌然相接。

  凌然靜靜地等待著。

  許久,呂文斌終於沙啞著嗓子,道:「保不住了……截肢吧。」

  毛海鵬的老婆聽到他開口,就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怎麼……怎麼還是要截肢呢,用了那麼多藥,受了兩茬苦……」

  女人棲棲遑遑的哭著,凌然也只能默默的看著。捫心自問,若是能預知未來的話,他或許會做出不同的決定,譬如直接截肢,更嚴格的戒菸手段,最起碼,可以放棄二次重接,甚至拒絕呂文斌的看護要求,都可以節省大量的資源,省去病人和家屬的付出,無論是金錢精力時間,還是精神上的創傷與肉體上的折磨。

  但是,如果不能預知未來呢?

  凌然想,他多數還會為毛海鵬斷指再植的。

  尼古丁並不是必然導致截肢的,毛海鵬也不是必然會抽菸……

  「截肢是目前唯一的選擇了。」凌然終於可以給出一次必然的答案了。

  女人流著淚,道:「不能不截嗎?沒有指頭怎麼行……」

  「已經壞死的斷指,對其他手指是一個很大的風險項。最好是現在就送進手術室。」凌然看看表,道:「我們儘快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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