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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伊人早就試過要牽她的手,但門戶之見,地位之別,讓她不能去接受……所以硃砂每次都會不露痕跡的縮回,抽走。

  如今的悟道山道場,處處濃煙,早已無人……黑焰燃燒在神秀的那片擂台,三人都陷入了神魂角力之中,無人看得見他們兩人的狀況。

  硃砂一直覺得,自己的心頭有一隻眼。

  是那位撿自己回來的,大人的眼瞳。

  宋雀大人。

  宋雀大人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她永遠都記得……自己的命是大人給的,守護公子是自己的職責,哪裡還敢真正的生出僭越之念?

  人世間的情與愛,是與她無關的。

  在她看來,她追求的就是「活著」。

  宋伊人笑道:「為了追求永生而追求永生,不如死去。」

  硃砂一怔。

  「生命就是很短暫的事情,大隋也好,妖族也好,總有人會老去,死亡,歷史一段一段推進……而貪生的人多活的那些年歲,在過往的歷史之中連一個浪花也濺不起來。」宋伊人聲音沙啞,「人生就像是一本書,每一個字都看清楚,那麼書翻完了,也不會有遺憾。有些人接受不了會變老的事實,所以他們渴求『永恆』,但哪怕得到了『永恆』,因為追求本身而丟失的那些東西,也再也找不回來了。」

  硃砂沉默了片刻。

  「人老了,就像是在黃昏里看書,努力看清楚每一個字,然而天色越來越暗。」

  「最後天黑了,你看不清書里的每個字了,但已經不重要了……這本書失去了意義。」

  宋伊人緩緩開口,「佛門所謂『斷執念』,可能便是如此吧。」

  具行死在執念之上。

  謀劃小雷音寺,禪律之爭,竊取願火。

  終究是一場空。

  硃砂認真點頭,道:「公子,我聽不懂。」

  宋伊人咧嘴笑道:「我胡亂瞎編的。」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忽然都笑了,硃砂看著宋伊人那張滑出血口的面頰,笑著踮起腳尖,拿自己袖袍口子替他擦血。

  宋伊人則是認真抱住了她。

  然而頭頂一陣轟鳴。

  一塊巨石轟然墜落,砸在高台之上,宋伊人皺起眉頭,抱著硃砂,在女孩反應不過來的訝異聲中橫掠飛出,腳尖踩踏道台,躲開了這片墜落的大石,兩個人的頭頂,接二連三的大殿穹頂柱石開始了崩塌。

  宋伊人和硃砂的境界早已破開十境,就算整座悟道山崩塌,也傷不到兩人。

  然而「雲雀」還在擂台之上。

  宋伊人摟著硃砂的細腰,懷中女孩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的想法,先沉聲提醒道:「神魂爭鬥,不可強行拽離肉體,否則後果相當嚴重。」

  宋伊人咬了咬牙,從袖袍里抖出一張符籙,擲向空中,擊碎一塊碩大磚石。

  整座大殿都開始了崩潰,存在了百年之久的悟道山大殿,此刻雪崩一般,兩人在此刻能做的相當有限,躲開巨石之後,懸在空中,看著身下那片道場的方向。

  雲雀,道宣,神秀,都被「埋在」了廢墟之中。

  兩個人的神情有些難看。

  然而……廢墟的死寂之中,傳來了一道輕微的聲響,掩蓋的磚石忽然有一塊自行彈了起來,高高彈起,露出了「金光屏障」的一角,緊接著一塊又一塊的磚石,如沸騰一般炸裂,露出了一方完整的金光屏障,一根插入地面的禪杖,散發出不可撼動的金剛光芒,籠罩住狹窄空間裡的三個人。

  單手按住禪杖的律子,神情相當「難看」。

  這種難看,是受傷之後,外人看過去覺得很不健康的難看。

  此戰的結果。

  出來了。

  ……

  ……

  「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寧奕說他是一個很特殊的人。」

  宋伊人的神情有些複雜。

  他喃喃道:「我還以為,只不過是個天賦異稟的少年,我沒有想到,他竟然要來浴佛法會爭『魁首』。」

  硃砂也喃喃道:「更沒有想到的是……他真的做到了。」

  金光一縷一縷綻放,將破碎的石粒全都抖落,濺開。

  露出了道場內完整的一幕。

  雲雀的面容煞白,像是一張燦紙,少年單薄的身軀,籠罩在溫暖的金光之中,逐漸由顫抖變得穩定。

  最終他睜開雙眼,看著與自己同時睜開雙眼的神秀,禪宗最天才的那位妖孽,嘴唇鮮紅如血……然後真的溢出了鮮紅的血。

  不僅僅是嘴唇。

  神秀的眼眶,頭頂,鼻腔,全都溢出鮮血……七竅流血,而且腳步虛浮,他僅僅向前邁了一步,身體就變得不再協調,根本無法去前行,必須要閉上雙眼,才能勉強維持形態,不至於像個麻袋一樣,重重跌倒在地。

  至於「離開神魂之境,直接格殺雲雀」的念頭,此刻也完全落了空。

  他根本就無法做到出手。

  因為頭頂的上空,兩道不弱於他的氣息已經降落。

  硃砂一隻手按在眉心,從「近水樓台」里取出了一件金燦寶器,那是一圈泛著金光的繩索,名為「捆麒繩」,平時無法捆縛神秀,但此刻的禪子,是一個在神魂之爭中受了重創的失敗者,根本無力反抗,硃砂鬆開手掌,「捆麟繩」便倏忽掠出,放大一圈,接著陡然收縮,將神秀捆倒在地,真的如一個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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